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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一直下去,我心口很悶,有種想嘔吐的感覺,這次回去的寂寞,這種無邊無涯的寂寞。父母親都老了,加在一起一百四十歲,他們吃飯,他們看報,他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無邊無涯的寂寞,只有一架電視機日日夜夜的哭哭啼啼,那種寂寞。
到了樓下,我靠在牆上,那種寂寞,我會甘心嗎?那樣子可怕的寂寞:永恆的。是的,他不愛我,但是又有誰愛我呢?是的,他不是結婚的物件,但是,目前誰又是結婚的物件?
跟他在一起累死總比自己一個人悶死好。我悶過,那種排山倒海的悶。父親的眼睛只看著電視機,母親的眼睛有時候會淡淡的看著我,我的痛苦與傷心足足與她隔了五十年,她不能明白,她傷了我的心,至死也不承認。
我能到什麼地方去?
我挽著箱子上樓,我還是留下來吧,女人受點小氣算什麼?誰叫咱們生為女人,可是衝到樓上,發覺大門是虛掩著的,我嚇一跳,我的天,難道剛才我忘了關大門,一推之下,發覺小道在屋子裡。
我拿著箱子當場僵住了,他在翻抽屜找檔案,看見我,他說:「我忘了一張合同,回來拿,你失魂落魄的幹什麼?」
我把東西都收拾走了,他竟問我幹什麼!他居然沒有發覺屋子裡一切屬於我的東西都不見了,這個人不是粗心,而是卑鄙。
呵小道,我的要求已經降低到可恥的地步了,只要你給我一點點自尊,注意我的存在,一個女人就是一個女人,女人需要關懷,就象花需要雨露一樣。
他忽然看見我手上的箱子了,臉上一變,「什麼,你提只箱子做什麼?收拾東西走?你要走?你少玩點花樣好不好,我已經夠忙的了,你要我怎麼樣對你?把你哄回來?我的天,琉璃,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我當初看中你,也就是因為你這份灑脫,現在你居然跟新舞女一樣!你要恐嚇我?」他取到檔案,匆匆地走了。
我呆在那裡。
多麼的不幸,他幾時在這種時間回來過?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放下行李改變主意的那一刻回來了,看我這運氣!如果他看見之後表示惋惜,他只要說一句:「琉璃,不要這樣子,一切等我回來再說。」我馬上會抓住這句話下臺,但是他沒有,他把我好好的諷刺了一下,然後在半夜頭也不回的再去辦他的事去了。
我也是個大學生,我也受過教育。他對我不能夠以這種態度。
我坐下來,倒了一杯酒,這休假算是倒足了黴的休假,算是第幾流的休假,我緩緩的喝著,一杯又一杯,然後哭了,露臺外邊,那條路的燈光仍然燦爛,只是人的心已經變了。
詞裡有一句叫「寄語薄情郎,粉香和淚泣」。我們都沒到那種境界,我是不搽粉的,小道是最無情的。我們要分便分,要合便合,簡單得很。
我竟喝醉了。我這樣失望的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地方,他視我為恐嚇他的一種手段,我真有如此低階嗎?既然他這麼想,那我是非走不可了。算是一時衝動也好,反正我沒有這個福份。
但是酒意太濃,我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是十二點半。中午十二點半。他沒有來一個電話,電話鈴未嘗響過一下,他人也沒回來睡過。我只覺得麻木。人不論男女是越來越涼薄了。為什麼不呢?我既然可以隨時走路,為什麼他不可以也表演失蹤。只不過他忽視了一點,我並不是做戲給他看,我拾起東西,馬上離開了那層公寓。
到了父母的家,母親矮而胖的身型跌跌撞撞的出來為我開門,她的耳朵有聾,但是不肯承認,不肯戴助聽機,因此與她說話要大聲吼叫,為了省力,不如不說。即使她聽見了也是沒用,如果我說我心中難過,她會答:「有衣穿有飯吃,難過什麼?」或是「難過?看醫生去。」小道若是溫柔點,不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