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家中父母兄長康寧,前程坦途,便也放心不少。

前日才返回宮中。

“你不在這些天,孤竟然覺得孤枕難眠,後悔允你的時日太長了些。”他說話時,帶著笑,呵出的白氣被風輕輕吹散,顯得整個人鮮活起來,不似明堂上沉靜威嚴。

“開春之後,妾身想下江南巡遊,不知殿下可否應允?”

陳婠幼時便在父親書房中瞧過一本春遊冊,上面花紅柳綠,盡是江南春景。

這種子便悄然生根發芽,但困於深閨,終究不便,但如今,她在宮中做個富貴閒人,倒愈發想去遠方。

“分明是柔弱女子,心氣卻高,時時裝著山川河海,倒有幾分風骨。”封禛文不對題,大步向前。

“殿下宮中從不缺紅米分佳麗,妾身即便不在,也並無礙。”陳婠辯駁。

封禛轉頭看過來,良久才道,“孤從來都是孑身一人,但現下,突然覺得有婠婠陪著也不錯。”

封禛一路牽著她前行,有孤雁從頭頂的青瓦牆簷上略過,天地高遠。

登上玉階,視野更見開闊。

正陽宮前,執事官身著玄色身衣,正在代天子行迎神之禮。

沉鬱的古樂悠悠響起,漸漸傳向四方。

而後是逐攤舞樂,頭戴面具的歌姬伶人整齊做舞,氣氛更加熱烈。

最前方十位壯年男子身著彩服,頭戴八角獸面,舞姿雄壯而敏捷。

對面高臺之上,帝后當中,俯瞰芸芸。

四面三位藩王盡數落座,欣賞這盛大的節日表演。

逐攤結束,鐘磬之音漸漸而止。

為首的男子突出人群,與陳婠對面而望。

他緩緩摘下面具,隨之而來,是陳婠狂跳不止的心。

他將單臂握在胸前,深深鞠躬,“在下宇文瑾,拜見太子殿下。”

四目交匯的瞬間,時間彷彿凝滯。

封禛的臉色冷冽下來,如同覆蓋的大雪。

對峙中,宇文瑾素身而立,絲毫無所慌張,很快地,眸中便有更狂烈的光芒閃動。

封禛只是揚唇一笑,虛浮一把,“久聞昭王謀士大名,今日一見,當真未教孤失望!”

曾經的信任,亦或是背叛,多少年來,早已分不清彼此。

如今廟堂之高,狹路相逢,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述盡?

但定遠將軍秦桓峰已死,世間再無此人,或許宇文瑾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橋段,顯然絕不會發生。

便在煌煌天都,巍巍高臺之上。

兩個世間極出色的男兒,曾經同袍而戰,如今勢均力敵。

喧鬧熱烈的奏樂之聲轟鳴鼎盛,將周遭萬物所湮滅。

……

待太子落座時,他已是恢復如初,絲毫沒有痕跡可循。

太子妃一身正紅色吉服,裙襬兩尾流蘇懸垂,搖曳生姿。溫顏妝容豔麗,如開春勃發的桃花兒,嬌豔欲滴。

再看滿場鶯鶯燕燕,競相爭妍。

但太子卻始終沒有放手,徑直牽了陳婠坐在身旁,只是對太子妃略一頷首,以示見過。

陳婠亦施米分黛,烏雲纘珠髻上,插著皇后贈予的七寶釵,淡淡的腮紅襯面若春曉,水綠色的對襟穿花襦裙套在身上,繡臂上紋著色澤略深的芙蓉花,袖口如藕荷般微微開大,露出一雙玉白的手。

滿堂紅豔中,她正如一枝嫩芽,峭立枝頭,溫婉秀麗,清靈流轉。

一顰一笑,彷彿潑墨的山水畫。

平素向來溫柔不起眼的陳良娣,今日甫一出場,便登時吸引了各方目光,水樣兒的美人,竟有豔冠群芳之殊色,教人眼前一亮。

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