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軒從蘇家回到家中,身心非但沒有半分輕鬆,反而愈發沉重。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蘇小婉那淡然的神情,心中滿是疑惑。

她看他的眼神,再也尋不見往昔的關心與柔情。面對家族即將遭受的滅頂之災,自己即將被賣作官妓,夫家又前來解除婚約,這任何一件事擱在尋常女子身上,都應是悲痛欲絕、尋死覓活的慘狀。然而,在蘇小婉身上,卻絲毫看不出應有的悲慼與絕望,彷彿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這絕非正常女子應有的反應,他不禁暗自思忖。

忽然,他覺得在她的身上彷彿有著另一個人的影子,可究竟是誰,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但此刻,他無暇深究這些。如何幫蘇家擺脫當下的困境,才是重中之重。

他坐在書房,拿出蘇家的卷宗,逐字逐句地研讀,邊讀邊回憶張知府講述的整個案子的詳細過程,期望能從中找到一絲突破的契機。

他突然靈光一閃:倘若此時蘇小婉已然與林化龍結親,憑藉出嫁女不算孃家人口的律例,況且這又是誅連之罪,且已出了九族,她本人或許就能免遭此禍!雖說兩人尚未結親,但有婚約在手,自己身為同知,也可判定蘇小婉為已嫁之人,從而免除她的誅連之禍。可如今,悔之晚矣!但是他轉念又想,即便如此操作,也只能救下蘇小婉一人,蘇家三十餘口依舊在劫難逃!還是不妥。

於是,他又將目光投回到卷宗之上,看來看去,最後視線落在了“九族之親”這一關鍵之處。沒錯,這案卷表明蘇家的當家主母與華妃的母親苗氏乃是同宗同親,從苗氏論到這蘇家主母,恰好算是九族範疇。然而,這主母乃是蘇家老爺的祖母,到蘇家上一代人已然超出了九族界限。只要這位老人家不在人世,那麼這親緣關係就算斷絕,不作數了。

他方才想到蘇小婉嫁人可免禍,實則也是依循此思路。他深知,必須獲取確鑿真實的證據,才有可能為蘇家翻案。想到此處,他即刻差人將蘇家年長之人皆請到府衙,同時派遣人手分赴蘇家老家,尋找年長之人,並邀請至府衙。此外,還派人前往華妃自幼生長的地方,打聽有關華妃的一切細節,尤其是要找到年長之人瞭解情況,所有問詢必須簽字畫押,以備呈堂證供。

安排妥當之後,他親自訊問蘇家長者,詳細瞭解關於苗氏主母的相關資訊。如此這般,資料收集齊全,時間也已過去十餘日,距離最後的執刑期限僅剩不到七天。

面對堆積如山的詢問資料,陸雲軒廢寢忘食,一點點閱讀,一點點比對。經過兩日的埋頭苦幹,他竟然成功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證據鏈,足以證明華妃的母親與這位苗氏主母其實只是同宗關係,並非同胞姐妹。

卷宗之上寫明華妃母親與苗氏主母為同父的親姐妹,但二人年齡相差將近二十餘歲,卻並未說明具體緣由。

而從各項證據來看,苗氏主母與華妃母親實際上是堂姐妹的關係。因為苗氏主母的父親比華妃母親的父親年長十幾歲,且苗氏主母乃是其父親中年所得之女。在苗氏主母出生沒幾年,父親便撒手人寰。臨終前,他將女兒過繼給自己的兄弟,那時他兄弟尚未娶妻。後來,其繼父(叔父)娶妻,又誕下一女,便是後來的華妃母親。故而,她們二人便成了同父姐妹。

待到苗氏主母適婚年齡,便許配給了蘇家。而他們父女則遠走他鄉,後來華妃母親嫁給了華氏,生下了後來的華妃。

整理出這份清晰的關係,陸雲軒興奮不已。 他連夜奮筆疾書,寫出結案狀,並附上一份言辭懇切的奏摺:

臣陸雲軒誠惶誠恐,頓首百拜,敬呈吾皇陛下:

臣自受命審理蘇家與華妃一案之牽連,日夜憂心,不敢有絲毫懈怠。經多方查證、仔細比對,終得真相一二,敢冒死以陳。

蘇家之禍,起於所謂九族之親。然詳查之下,蘇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