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請了兩個小時的假,讓我來替她一下。”

“你是園丁,負責的是室外,房子裡就不要進來了,出去吧。”

園丁唯唯諾諾地起身走了。

她攥著那包著葡萄籽的紙巾,佝僂著身軀,像個拾荒人一樣從這金碧輝煌的廳堂裡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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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園丁走遠了,女人才轉回頭繼續讓美容師按摩。

“阿悟,”她問,“你提醒我,難不成是擔心她會對我懷恨在心?”

少年一笑,躺在那裡繼續玩遊戲,卻沒說話。

女人便道:“放心吧,她,還有那個葉十一,她們這種人,就算真的恨我恨得要死,也什麼都不敢做,就算做,也什麼都做不到——就像蜉蝣撼樹,螞蟻搬大象一樣,你能想象一隻螞蟻掀翻大象嗎?”

“阿悟,你要習慣踐踏她們——就像踐踏腳下的泥土一樣。”

“如果不這樣做,你就永遠都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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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在少年第一次看見那個蹲在樹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少女時,全都複習了一遍。

可複習完之後他就想:“世界上哪有這麼漂亮又令人著迷的螞蟻或泥土?”

他蹲在她面前,看路燈和夜色一起落在少女漆黑的眼睛裡,變成了世上最美麗的夕陽或者朝陽的顏色,但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感覺。

他看著她的眼睛,好像看著一枚冷凝的琥珀。

落在他院子裡的琥珀。

少年在那雙眼瞳裡笑了起來。

他一直都對這個世界興致缺缺,直到此時,才突然想感謝自己的父母,感謝命運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他是大資本家生出的小資本家,所以才毫不費力就看到她待在他的家裡。

安安靜靜,像個生來就為了等待他發現的寶藏,而在他發現的那一刻,她就變成從天而降的驚喜。

——他完全忘記,或者完全無視了,這個人是被他們從千萬裡之外的玉洲打暈後擄來的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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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別人的猜想和傳言都是假的。”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噠”的一聲。

“你根本就不是貪圖富貴的生活,你只是既來之則安之,不做無謂的事。”秦悟說,“我對你年紀小小心性就能如此穩定感到好奇,所以開始每天都去找你下棋。”

“應該找我教你下棋。”

“沒錯。”玩笑一樣的話讓秦悟忍不住彎起唇角,“是找你當老師,而你顯然教得很好,我記得我很快就學會了。”

“然後輸了很多次。”

“但後來也贏過不少。”

“你挺聰明的。”

“我在無數人口中聽過比這誇張百倍的讚揚,但只有你這句勉強的誇獎讓我最高興。”秦悟說,“你記得我們下過多少次棋嗎?”

“我不記這個。”

“但我記。”秦悟道,“除了教學局以外,我們一共對局五百六十六次。”

“哦?”

“畢竟你那時候痴迷下棋,不下棋的話你就不愛搭理我,我也不得不跟著痴迷起來。”

“因為我當時除了下棋沒別的可做。”

“其實你想做我都可以陪你去做,不過下棋也挺好的,可以安安靜靜地待上一整天。”秦悟說,“你還記得我喜歡什麼時候去找你嗎?”

“下午?”

“準確來說,是每一次的吃飯之前,不管是上午還是下午,這樣我就可以一直下到餐點,然後和你一起吃飯了,吃飯以後再繼續下……”

秦悟只覺得,隨著他們之間的對話,七年前那段短暫卻深刻的時光都在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