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冷凝如雕刻,小杯子裡沒喝完的水也冷了。

葉空在自己莫名激動的心跳裡表情冷靜,語氣穩重道:“你剛才問了我三個問題。”

溫璨:……

少女譴責地看著他:“明明只吃了我一個子,你真貪心。”

“……”

“如果繼續下棋,我可以問你很多個問題——但半路停止的棋局我是不會繼續下的,所以,我們可以節省一些時間了。”

少女乾脆兩手環住胳膊,略略抬起下巴看著對面的人,神情是很平靜的,眼神卻隱隱帶著“你敢耍賴試試”的壓迫。

溫璨:……

倒也沒毛病。

他這麼想著。

卻難免有些稀裡糊塗——他起初會問那個問題,明明是想知道她對於秦家人的態度的——如果她深恨著他們,恨到真的會履行約定見到臉就殺了秦悟,那他總得想點辦法能夠讓她報仇但又不至於真的沾血。

可最後,怎麼就莫名歪成這樣了。

她好像一點都沒把那段往事放在心上?

懷著這樣稀裡糊塗卻可以將錯就錯的縱容,他問她:“你想問我什麼?”

“……”

近一分鐘的沉默後,帳篷裡響起了少女緩慢吐出的問題。

“你……活到現在,最不願意回憶的畫面,是什麼?”

“……”

溫璨的呼吸靜止了一瞬。

他的眼神幾乎是空白的,又分明在剎那的空白中察覺到某種冷酷錐心的預感——和在溫暖的篝火邊昏昏欲睡卻突然被一根冰錐捅進了心臟沒什麼兩樣。

在夢境中一腳踩空的失重,和墜入深淵的冷同時襲來,又一閃而逝。

他的心跳加重兩分。

而男人突然抬眸望向葉空的目光坦露著顯而易見的震動,那大約是“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我這種問題?”“你想知道什麼?”——這樣近似攻擊的防備。

可葉空穩穩的看著他,毫無動搖之色。

她甚至還開口了,冷酷得像個判官:“你不會想耍賴或者亂答吧?這可是犯規的。”

“……”

方才糾纏燥熱的氣氛一掃而空。

溫璨低下頭,慢慢喝了一口水。

他喝得很慢,一口就能灌下去的水硬生生喝了快三分鐘,像是在借這個動作整理思緒,又或者是現在才有生以來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也可能是單純在拖延時間。

因為他喝完一杯也沒有放下杯子,而是長久地端在手裡,影子都在帳篷上凝固了一樣一動不動。

——

可落在葉空眼裡的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漸漸變得慘白的臉。

她看到血色一層層從他臉上褪去,襯得墨一樣的眼越發濃郁又空白——就好像他在這段長時間的思考中,第一次意識到了什麼災難性的東西。

他以前從未觸及過,思考過的可怕的答案。

葉空放輕了呼吸,心跳也跟著放緩。

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小心。

她以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了很長的時間,才看到男人慢慢抬起頭來。

他對上她的視線,背後的影子彷彿在無聲放大,變成怪物、變成深淵——

“在我十八歲的成年禮,”他沙啞的聲線一段段響起來,“我的父母在太平洋的遊艇上為我慶生。”

“沒有別人,只有我們一家三口。”

“媽媽送給我一個潛水機器人,裡面有她親自編寫的程式,據說可以翻譯鯨魚的鳴叫,並同時把影像隨時記錄並傳遞給我。”

——

“這樣一來,你不管在哪裡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