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蹉跎半生,出身寒門,幸蒙上皇(太上皇)之垂青,不使臣空老於林泉之下,流連於山野之間。

然天下熙攘,百姓困苦,雖受聖恩,卻非同道。

臣耄耋之年,得遇知己之明主,一展胸中抱負,幸甚,幸甚。

今朝堂之上,單、李、林等諸臣皆宣麻拜相之才,至信至誠之質,皆仰賴於陛下之聖明,選賢任能,使我大明覆中興之像。

然,內,天不逢時,災禍頻發,外,群夷並起,競相逐鹿。

於內,南地宗族勢強,文風雖鼎盛,卻與朝堂不和,東林一脈本兩不相幫,嚴尚書雖屬別脈,卻終是有所顧慮。

今臣離世,不若以首輔之位相待,陛下非無能庸主,此位之於陛下,不過覆手可奪,唯笑料耳。

天災頻發,國庫空虛,然,急功近利必生禍患,殺雞取卵定衍災厄。陛下萬不可行橫徵暴斂之事,以圖抱薪救火。

於外,弗朗基一國,其火炮之利,有目共睹,此物世祖乃言大行於世,取刀兵而代之日恐不久矣。望陛下早做準備,以免使我泱泱華夏後世兒孫受制於人。

諸國紛起於海上,寰宇漸有大同歸一之勢,不復為汪洋所阻礙,乃大爭之世,操練海軍,重修海船刻不容緩。

臣本意氣,仗武遊鄉,於三友知己談論經闊,悠然林泉,枕風醉臥。

後得恩師教誨,脫矇昧、懷大志、遇明主,平生足慰。

不知不覺,自入朝以來,已有五十三年有餘。此生不敢言磊落,卻也算終有所得。

臣生前已囑兒孫,就地入葬,不可大動干戈,耗費心力扶棺歸鄉。

臣雖久離故土,心亦盼歸。然本朝近年奢靡之風橫行,不知薄棺克儉,攀比成風。

殊不知祭祖乃為:承先人之志,光先祖之德。絕非費生人之物料,以奉枯骨塵土。

今萬民仍有飢腸,田野遺寒骨,必遏奢靡之風,以揚陛下之聖德於天下蒼生。

臣子僅攜碑前黃土一捧歸葬故里。

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隆慶帝端著遺表,紅著眼眶久不能言,將遺表放下,閉目不語。

忽又猛的從御案後起身,向御書房外走去,驚的眾人不知所措。

“陛下,陛下!!”

隆慶帝快步出了門,轉了一圈,回來後再次來到御書房桌前,開啟了那本遺表,上面的署名依舊清晰可見——禮部尚書黃錦。

隆慶帝茫然無措的回望四周,想走,卻又不知道該往哪走,往惜點點滴滴浮現。

初登大寶茫然無措之際,是黃錦第一個暗中不斷相助,不求回報。

剛剛登基時,隆慶帝的手腕以及眼界遠不及現在,很多事情都被搞砸了,也都是黃錦早早便準備好了善後的辦法。

隆慶帝也沒有辜負黃錦的幫助,成為了一代明君,將已經到了懸崖邊的大明硬生生拽了回來。

二十年來,君臣從不相疑,更不久離……

“陛下,這事老夫不同意,那些小王八蛋要是想幹糊塗事,先問過老夫的拳頭!!”

“哈哈哈哈!笑話,他死了老夫都不會死,老夫一頓能吃三個肘子!三個!!”

“陛下!!臣請命親往災區……”

“哈哈哈!四殿下頗有陛下當年胡攪蠻纏的風采啊……”

“陛下!”

“陛下。”

“陛下……”

隆慶帝將遺表捏在手裡,一腳將面前御案踹翻。

一眾宮女、太監正要跪下,卻被夏守忠攔住,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夏守忠自己則是跪在遠處,低著頭。

隆慶帝踉蹌著坐在臺階之上,垂著頭,手中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