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的那一套啊!想見便見,還要先遣人層層通報,男子漢大丈夫羅羅嗦嗦的,老子才沒耐性等著見他哩。”

“紫瓏,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譚生糾正她。“女孩兒家別自稱老子,讓爺聽見了會不高興的。”

自從爺命他教導紫瓏讀書,他的日子過得喜憂參半。喜的是,小紫瓏天性聰穎,識字很快,理解力極強,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原本一個字都不識得的小文盲,現在拿起文章就琅琅上口;憂的是,她讀書雖快,卻絲毫不理會書中那一套禮義廉恥、忠君愛國的道理,經常和他辯。而不可思議的是,學富五車的他,居然還常處於下風。

果然,她滿不在乎的雙手一攤,說:“他要生氣幹我何事?反正我就是我,叫老子還是叫大王都一樣。”

譚生有些著急了起來,白皙的臉脹紅,說:“爺將你交給我,叫我教你讀書,陶冶性情,半年下來開口還是如此粗俗,我如何對他交代呢?”

“瞧!”她迅速轉過身來,指著譚生的鼻尖,說“你稱他做什麼?”

譚生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愣住了,愣愣的回答:“爺啊。”

“天底下有姓爺的人嗎?”

他側頭想了一下,回答:“沒有。”

“有名字叫做爺的人嗎?”

他搖頭說:“沒有。”

“這就對了。”她一拍手,笑道:“既然他都可以叫做爺,我為什麼不能叫做老子。”

“這……”譚生搔了搔頭,面現難色,明知她強詞奪理,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就在譚生為難之際,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傳來:

“因為我是名副其實的爺,而你卻永遠不可能成為老子。”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庭園一角,後頭跟著魁梧大漢。

“爺。”譚生見到來人,立即恭敬的一揖,垂手退到旁邊。

紫瓏則是仰起小臉,望著眼前這名比她高出許多的男人。

她看見一名神情疲憊的男子。

他的相貌依舊英俊秀雅,卻有風霜之色,顯然剛完結一樁大事,匆匆趕回來;束著的長髮讓風吹得略顯凌亂,雕刻般的英挺五官撲了層塵土,灰撲撲的,但看起來並不骯髒;那雙狹長鳳眸因長途跋涉而有些黯然,卻不失精練。他的眼盯著她,審視著,一如半年前初見面時。

“紫瓏,趕快向爺行禮啊。”

譚生壓低了聲音,朝她呼喚著,然而,她的注意力卻集中在眼前男子的穿著。

不是初見面時的紫袍大袖、儒生裝扮,此時他身上所穿的,是鐵衣盔甲,西陵武將的戰袍。

原來,他剛從戰場上回來。

她眯起了眼,看見那戰袍上染著斑斑血漬,胸甲上刻著刀劍擦痕,穿在這俊雅青年身上顯得有些突兀不協調,但看在她眼裡,心底竄起一股莫名的興奮,馬上將前半年平淡的日子拋在腦後。

“紫瓏。”男子輕喚她的名。

“……”她沒有回答,一雙眼仍盯著他。

他身上的戰袍散發出疆場風沙味,狂野中帶蕭瑟,盔甲下深紫色的戰袍鑲著銀邊,肅殺中有著無可比擬的尊貴;她雖不知那是隻有王族出身的大將軍才能穿的袍色,卻心儀那無法形容的獨特氣質。

“紫瓏,爺在叫你呢。”譚生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她“喔”了一聲,從遐想中恢復,張口欲回禮,卻是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他們的關係本來就很奇怪,說是主僕,她當初並沒有訂下賣身契;喊他一聲“風叔叔”,他太年輕;叫一聲“風哥哥”又太親暱;若像府中上下叫他一聲“爺”,她又不甘心,於是,半年後的首次見面,便硬生生卡在這尷尬的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