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皺起了眉頭,不自覺橫了旁邊的老搭檔一眼,王錫爵早已經就黑了半邊臉,一騰身要站起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輕輕一聲:“王閣老不必攔他。”聲音略尖卻極清脆,王錫爵愕然回頭,認出正是太子身邊太監魏朝。

對於太監,王錫爵一向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對於皇上身邊和太子身邊的太監,既便他是閣老之尊,也不敢有絲毫小覷,愣了一下,見魏朝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做聲,然後帶著一臉的淺笑晏晏,打量了下快亂成一鍋粥樣的大殿,一對眼靈活之極眨來動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申時行和王錫爵交換了個眼神,從對方的眼底看出的都是些莫名的驚訝。

此刻的葉向高又驚又怒,對著李三才低喝道:“李三才!葉某素日並末得罪與你,今日為何要針對我諸般汙辱。”

李三才眸中帶著一分尖銳鋒芒,趁人不注意,舉袖裝做咳嗽,遮掩著半邊臉對著葉向高陰戾一笑:“有沒有得罪?你心裡最清楚!你平日和顧憲成攪在一起,何時曾把我放在眼中,如今更敢私下做祟,搶了我的入輔機會,我怎麼能容你!”

“你不要以為,你前日進宮向太子獻疏我不知道。”

“葉進卿,這都是你逼我的!”

他二人一番交流,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在旁人看來,二人只是私底下說了幾句話而已。可是李三才每說的一句,都如驚雷一樣在葉向高心頭炸響,一種極其不妙的感覺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雖然他猜不透李三才下面要說什麼,以他對李三才的瞭解,有一點無庸置疑的是能讓他在太和殿下如此舉動,必然是掌握了可以將自已置於死地,身敗名裂的證據。

葉向高不是無智之人,他能被顧憲成看重多年自然有他過人的地方,儘管此刻身處逆境,卻是慌而不亂,一顆心急速轉動,苦思自保之策。

可惜李三才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響亮的聲音排眾而出,在太和殿上回響:“為人立世需當身世清白,身入內閣者更當為百官楷模,下官想問諸位同僚一句,若是身世不清不白者,可有資格入閣?”

這一句話一出,本來亂紛紛的太和殿忽然靜寂下來……

本來還在爭得面紅耳赤的官員們紛紛住口不言,所有的眼光一齊落到李三才身上,然後落到了葉向高的身上。

一提身世二字,葉向高的臉霍然變色,他好象明白李三才要說什麼了……瞬間身子慄慄發抖,牙齒咬著嘴唇,額上隱隱約約一層細密汗珠。

揭人陰私,喪德敗道,申時行終於怒了!伸手一拍案,喝道:“李三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對於申時行的喝問中隱隱威脅,李三才並沒有放在心上,轉過身冷冷一笑:“申閣老明鑑萬里,下官不才,也知道葉向高能夠濟身朝廷是沾了誰的光,申閣老是海納百川,無所不容。但此事若不說明,申閣老就不怕這神聖無比的大明內閣,就此成了個笑話流傳麼?”

這段話明嘲暗諷,聽得申時行大怒!葉向高與他頗有淵源,當時會試之時,時任主考沈一貫本意將他落榜,奈何葉向高的文章做的實在太妙,妙到申時行一見為之傾倒,當時就叫了沈一貫過去交待了一下,所以才有了今天立在朝堂上的葉向高。

說話聽聲,雖然心底恚怒已極,申時行臉上死水一潭,不起微瀾。

一旁的王錫爵忽然就嘆了口氣,有些歉疚的看了申時行一眼,回頭再看李三才時,眼神已經變得徹頭徹底的冰涼,“如你所願,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可是如果不是屬實,後果你懂的。”

王錫爵的話低沉厚重,聲調雖然不高,卻含著一絲最後警醒之意,聽到李三才耳中他不是沒有感覺,有那以一瞬間心頭忽生惴惴不安,可是一轉眼看到葉向高一臉冷汗,面色蒼白呆立在地,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