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等周邊卻是數千蠻狗的圍堵……”

“可偏偏這時,小婿命歹,竟然被人撞落馬下!”

韓紹這話說著,話音微頓。

“岳父可知小婿當時在想什麼?”

公孫度臉色不好,畢竟那一戰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

好在這時,韓紹已經自問自答道。

“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死定了!”

韓紹語調平緩,勾起的嘴角卻有幾分自嘲。

“就算是被我那叔父冒死拉回馬上,也覺得如此。”

“因為那些蠻狗太多了,一眼望不到頭!”

“所以當時我就想,反正是個死,不如跟那些蠻狗拼了!”

結果呢?

結果他活了!

數千蠻狗、十倍之敵圍追堵截,韓紹活了。

那數百殘軍也活了大半。

只是韓紹說到這裡,便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轉而又說道。

“岳父可還記得去年歲末,小婿帶兵踏平的北固宗?”

“岳父可知道那北固宗主,為什麼要背叛幽州生民,出賣我鎮遼軍?”

說起來,那北固宗早年於幽州也算是有大功的。

北固北固,固北之疆。

大雍立國兩千餘載,為固大雍之北而死北固弟子,不知凡幾。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宗門,其宗主竟然做出這等腌臢事,以致於過往功業煙消雲散,乃至遺臭萬年。

“因為他壽元將近,離死不遠了……”

所以呢?

公孫度抬眼看向韓紹。

韓紹正色。

“所以小婿覺得這世上……沒有希望的人,最是可怕!”

戰場之上的小卒韓紹。

北固山上的北固宗主。

都是如此。

聽到這裡,公孫度終於懂了。

“你的意思是……先給旁支那三個老不死一點希望?”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公孫度同樣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

他記仇。

這麼多年來,他以鎮遼一城、一軍,在朝廷某些人猜忌、打壓之下,還跟始畢那條瘋狗死磕這麼多年。

除了胸中大義外,未嘗也沒有這個原因使然。

同理,嫡脈、旁支多年爭鬥,旁支得勢時,更是對嫡脈多有打壓。

這讓他如何能不記恨?

若非如此,韓紹又怎麼可能用輕飄飄一句‘攘外必先安內’,便讓他跑來族地掀桌子。

如今一朝得勢,公孫度自然不想讓旁支庶脈那些人好過。

可此時韓紹這話,倒是提醒了他。

有些事情確實不能操之過急。

狗急尚且跳牆。

如今大戰將啟,要是不給那些旁支庶脈一點希望,難免有人……

想到這裡,公孫度眉頭緊蹙,然後起身在殿中來回踱步,似乎在權衡。

半晌之後。

公孫度忽然回首望向韓紹,嘆息道。

“難怪李文靜那匹夫對你多有讚譽,確實不凡。”

過往公孫度對韓紹這廝,多少還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心態。

之前李文靜口中所謂的‘英雄’‘梟雄’之說,公孫度也只覺得有點過猶不及。

可現在看來,卻是他有些以貌取人了。

甚至就連老祖他……

公孫度這話說著,心中猛地生起一道念頭。

垂目與韓紹對視間,公孫度忽然壓低聲音開口道。

“吾婿……欲天下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