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老舊的戲院,像個遲暮的老人,落寞地窩在城市的旮旯裡。紅漆剝落的大門,銅鎖早已鏽跡斑斑,門口張貼的劇目海報,被風雨侵蝕得只剩幾縷殘紙,在風中瑟瑟發抖。我是個民俗文化愛好者,聽聞這戲院藏著不少往昔的傳奇,便趁著週末,孤身前來探尋。

剛踏入戲院,一股陳腐味兒混著淡淡的脂粉香撲面而來。大堂裡昏暗無光,僅從高處幾扇積滿灰塵的氣窗透進幾縷微光。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腳下的木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好似有誰在暗處輕嘆。牆壁上掛著一幅幅戲曲名角的畫像,只是顏料褪色,人物的眉眼都透著股陰森勁兒。

穿過大堂,是空曠的觀眾席,一排排木質座椅歪歪斜斜,不少坐墊都破了洞,露出裡面發黃的棉絮。我正觀察著,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戲曲唱腔悠悠飄來,咿咿呀呀,婉轉悲慼,聽不真切唱的是哪出戏,但那聲調裡藏著的哀愁,像鉤子一樣拽住了我的心。

循聲而去,我來到了後臺。後臺更是雜亂,戲服隨意堆在角落,有的還破了口子,金線銀線耷拉著;化妝臺上擺滿了乾涸的胭脂盒、斷了毛的眉筆。就在我湊近一面大鏡子時,鏡子裡竟閃過一個白影,我猛地回頭,卻只見衣架上的戲服微微晃動。

心跳陡然加快,可好奇心還是驅使我繼續探尋。當我伸手去摸一件繡工精美的蟒袍時,指尖剛碰到布料,一股寒意順著手臂躥上來。緊接著,一個身著素白戲服的女子出現在我眼前,她面容白皙,眼睛狹長而哀怨,頭髮梳成精緻的髮髻,只是周身散發著徹骨的冷意。

“你是誰?”我鼓足勇氣問。女子並未立刻作答,而是輕啟朱唇,唱起了戲,那唱腔愈發清晰,是《竇娥冤》裡的選段。唱完,她才幽幽開口:“我叫霜兒,曾是這戲院的當家花旦,本以為能在這戲臺上風光一世,卻不想遭人暗害,含冤而死……”

原來,當年霜兒紅極一時,惹得同行嫉妒。有人在她的戲服裡藏了針,上臺表演時,她疼得摔倒在地,妝容盡毀。戲院老闆覺得她壞了名聲,將她掃地出門。霜兒滿心冤屈,又無家可歸,在一個寒夜,吊死在了戲院後臺。

霜兒邊說邊落淚,淚珠子滾落,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她說這麼多年,靈魂被困在此處,每到有人靠近,就想傾訴一番,可旁人大多被嚇得逃竄,無人肯聽她把話說完。我心生憐憫,對她說:“霜兒,我願意幫你,把你的遭遇傳出去,說不定能還你公道。”

霜兒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開始指引我尋找當年害她的證據。我們在後臺的暗格裡,翻出了一封泛黃的信,是那人買通裁縫在戲服裡藏針的憑證。還找到了一塊玉佩,是當年霜兒登臺前遺失的,被那人撿去當作陷害她的“法寶”之一。

帶著這些證據,我離開了舊戲院,回去後聯絡了幾家報社,把霜兒的故事原原本本寫了出來。輿論一時譁然,當年那個心懷嫉妒的同行早已作古,但其後人知曉此事後,心懷愧疚,來到戲院舊址祭拜,燒了許多紙紮的賠罪品。

再去戲院時,陽光竟能透進大堂,後臺那股陰森之氣也淡了許多。霜兒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她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周身暖光縈繞。她向我微微福身,而後漸漸消散,想必是終於放下執念,往生而去。這段戲院探秘之旅,也成了我記憶裡一段難以忘懷的傳奇,時刻提醒著我,公道或許會遲到,但從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