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對面是他的乾爹,兩人剛剛一起吃了晚飯,餐桌上,氣氛還算融洽,快吃完時,他的乾爹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話的人似乎很激動,嗓門很大,語速極快,不過說的是外語,中間夾雜了幾句不地道的漢語,任遠聽出來,是那個洋大夫打來的,結束通話後,他乾爹的麵皮也因為激動變得紅潤起來,跟任遠說道:“今晚有個新的實驗物件到了?”任遠心裡突然開始煩躁,無聲地點點頭。他乾爹乾脆停筷不吃了,起身走到一邊,用手機撥出一個號碼,讓接電話的人馬上找一個翻譯。然後衝任遠招了招手,自己先向書房走去,任遠從餐桌邊起身,跟了上去。一個男子隨後走進來,十分嫻熟地擺弄著茶几上的茶具,不一會兒,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輕飄飄地盪漾在這間不算寬敞的書房裡,男子倒了兩杯茶,把其中的一盞先放到老者的身前,又拿起另一盞,放到任遠面前,說道:“乾爹,遠哥,喝茶。”任遠微笑著看著他,說道:“阿建,坐下一起喝,咱們好久沒見了。”叫阿建的男子看了一眼乾爹,見乾爹只是面帶微笑,卻不說話,就對任遠說道:“遠哥,你和乾爹聊著,我在外面,有事兒叫我。”說完,對任遠點頭笑了一下,走出去,關上了門。

在紅鹿山凌雲觀與林道長道別後,呂姓老者,也就是任遠的乾爹,在阿建的一路陪護下,天擦黑時才下到山腳,有輛車一直等著他們,司機開著車出了紅鹿山的山門,拐上了另一條進山的柏油路,一路盤旋向上,一個小時後,進了一個休閒度假山莊的大門,繼續行駛了一會兒後,停在一個別墅前。這個山莊的名義上的所有人,正是一路陪他上山下山的阿建,當然,真正的出資者是他這位當乾爹的,這個山莊和任遠的帝豪,對於他來說,只是很小的一筆投資,而且這樣的娛樂休閒產業,在其他地方還有好幾處,都是他給為自己立過汗馬功勞的幾個乾兒子的獎賞,但實際上,這幾處產業每年收入的一半兒,幾個乾兒子還是主動地以各種名義上交給了他,他來者不拒,笑哈哈地說,這是乾兒子們的孝心,不收下於心不忍。

任遠見阿建把門關上,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看著對面的越來越注意保養的乾爹那比他還要光滑的麵皮,想起帝豪地下的那個實驗室,強壓下心裡的厭煩,從沙發旁拿起一個隨身皮包,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開啟,拿出幾個很厚的賬簿一樣的東西,放到乾爹的面前,說道:“乾爹,這是這些年我經營帝豪的賬簿,算起來,您的投資雖然還沒有全部收回,不過,按照現在的客流量,明年上半年也差不多了,請乾爹再找一個合適的人過去接手,我要去找小麗和她的媽媽,我們一家三口人總得團聚不是!”呂姓老者端著茶杯,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任遠的舉動,聽到他這麼說,眼鏡後的一雙眼睛微眯起來,盯著任遠,道:“阿遠,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乾爹我把你們一家三口分開。”任遠搖了搖頭,也直視著這位乾爹的眼睛,說道:“我怎敢怨恨乾爹?我那些年做過的很多事情,沒有您為我擺平,恐怕我還在外面飄著呢,不過,我只想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過一個平凡的小日子,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停了一下,又開口道:“尤其是不想有普通人為了您那個虛無縹緲的想法死掉。”

聽到任遠最後的那句話,呂姓老者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緩緩地說:“你是在質疑我?你覺得你救過我的命,就有資格坐在這裡跟我指手畫腳了?我的想法,在你看來是虛無縹緲,而對我來說,卻已經是唾手可得。還有,你覺得,沒有了我為你遮風避雨,你能在外面自由自在地蹦噠幾天?”

任遠突然怒了,說道:“那你也不該為了控制我們,讓我們和自己的老婆孩子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我如此,阿建和另外幾個兄弟也是如此,乾爹,你到了這把年紀,事情怎麼做得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