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淚乾了,從此餘生就是孤魂野鬼,不可能再有清明的眼神。

不可能再有……

水晶鏡中,山間雪停。

伴著日光,朝陽萬丈。

可偏偏時隔多年,姜鬱時確實看見那本該已經是行屍走肉、魄散九霄的人,神色清明,眸如夜空之星。

他提著琉璃劍,眼神是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堅定明亮。若不是始終還是那張臉,那張傷痕遍佈掩蓋之下的,他憎恨的、幾輩子都不會忘的臉——

晨光明亮。

月華城主提劍站到西涼王身後,兩人之間未有任何言語,默契地背靠背禦敵。

姜鬱時就那麼睜大眼睛,目眥欲裂地看著這一切。

在如今親眼看到這一幕之前,他從沒想過“月華城主”和“西涼王”這兩個人之間能產生哪怕任何一絲絲的聯絡,他甚至沒有哪怕一瞬想過,這兩個人可能會認識!

因為,月華城主對他而言,已經是多年前煙消雲散的鬼魅。

他根本不會想到鬼魅還能復生,自然更不會想到他竟還能和另一個在他這裡新生的鬼魅並肩而立、相存相依!

一時間,姜鬱時只覺得鏡中身影扭曲,過去與如今的魔障陰影,詭異地以一種張著吞天大口燃著惡境之火、冒著粘稠血腥氣的深淵夢魘的形式,赫然重疊在了一起。

“咳……咳咳咳咳咳……”

“師父!!!”

耳邊宴子夕焦急的聲音,時遠、時近。

姜鬱時仰面朝天,一雙眼睛只能看到穹頂那朝霞遍佈的天空。

他感覺到了溫熱的血水從喉嚨湧出,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

峽谷之中,隨著天明,遍地屍骸觸目驚心。

慕廣寒身在戰場,每一次兵戈交鳴,虎口都會被震得劇痛。餘光看去,身邊趙紅藥的彎刀早已經打捲了口,何常祺的刀身也傷痕累累,兩人身邊,甚至山壁都被削去了小半截。

燕王的玄鐵法杖更早就斷了、沒了。

沒有趁手的武器,他只能一路順手拾敵軍的兵器。一直重複打了一會兒就斷了,再拾一個,打一會兒又斷了,又換的路數。

慕廣寒才打了幾個時辰,他已戰了一夜有餘。

敵軍那邊,則不斷潰散、又重新捲土重

() 來,一波又一波,仍舊潮水一樣沒有盡頭。

燕王雙手早已傷痕累累。

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怕,唇角依舊揚著,在如此漫長的戰鬥後,仍舊能夠能夠騰躍在空中披斬。

銀髮被血染紅,那囂張的樣子,既是不羈的戰神,亦是傲視天下的王者,這一刻慕廣寒根本想不起他命燈如何破爛。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他甚至看到了西涼最輝煌的那個可能——他看到了燕王所向披靡,一路就這麼揚著唇角,蠻橫而張揚地靠實力殺上天子寶座。

若真有那麼一天。

是不是……也不錯呢?

戰鬥從晨光熹微,一晃又到中午,難以想象的戰果顯著。

慕廣寒氣喘吁吁。

真可怕。

西涼區區百十人,究竟消耗了多少敵軍?數千?數萬?

總之眼前確實是屍山血海。也就只有西涼,能夠在單純武力值消耗下達成這種恐怖的結果!

燕王太兇太絕。

太孤注一擲,也太敢賭!

慕廣寒此刻都不能想,北幽遇到這種神一樣的對手,究竟會什麼樣想死的心情?

同時,他亦刻意努力迴避另一個要命的問題——以後遇上燕王,他又該如何?

一年前的他,還能憑點小聰明,全程勉強壓著燕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