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洞國獨自坐在別墅二樓的露臺上,看著夜色終於把西面天空的那抹太陽留下的酡紅完全遮蓋起來,這個建在山窩窩裡的山莊又要融入另一個黑夜中了。離他所住的別墅不遠處,有一撥客人正在為要參加山莊裡準備的篝火晚會而興奮喧嚷,他有點兒厭煩地皺了皺眉。

昨晚任遠走後,他便呆在二樓,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就連今天的早飯和中飯都是阿建送進他的房間裡他一個人吃的,阿建來送飯時,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顯得很恭順,但呂洞國沒有留阿建和他一起吃,這麼多年,能和他這個當乾爹的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乾兒子,十幾個人中只有三個,都是智勇兼備的頂尖人物,在他的商業帝國的版圖開拓中,立下的功勞,遠超其他人,其中一個就是任遠,另外兩個,一個被仇家砍斷了手筋和腳筋,成了殘廢,一個已經失蹤了好幾年。

想起當年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十年前妻子也因病離世,呂洞國不免有些唏噓,到了這個年紀,本該兒孫滿堂才對,可自己呢,守著這麼大的一個商業帝國,卻連個接班的人都沒有,看著眼前濃稠的夜色,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心中狠狠地想道:“沒人接班又如何?我用不著!”

任遠,這個本來自己最為欣賞和得意的乾兒子,越來越跟自己離心背德,想起自從任遠知道自己建起那個實驗室的真實目的後,每次見面時眼神裡那若有若無的嘲笑,呂洞國就恨得直咬牙,他知道,自打自己做主把乾兒子們的家人都送到了國外,任遠就對他有了不滿,他跟任遠說過,男人不要貪妻戀子,趁著老婆孩子不在身邊,三妻四妾又有何妨,任遠卻只是搖頭,昨晚竟然指著自己的鼻子呵斥起他這個當乾爹的。

呂洞國坐在扶手椅裡,兩隻胳膊搭在扶手上,雙手使勁兒捏了捏扶手,他決不允許在自己所隱秘追求的邁進的道路上有絆腳石,昨晚知道了帝豪地下實驗室出了事情,他第一時間就下定了決心,除掉後患,否則,事情會難以避免地牽連到自己頭上,即使他知道以任遠的人品,應該不會把自己洩露出去,可萬一呢,大陸的警察的能力,他呂洞國還是知道一二的。什麼乾爹乾兒子的,在他內心深處,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該捨棄的,必須捨棄。他很放心跛子的手段,跛子在山路上對任遠下手後,他讓自己的司機連夜把跛子送回了省城,讓他在暗中盯著警方的動作,還暗示跛子不妨做些小動作。

只是讓他有些抓心撓肝的是,馬雷克在最後的那通電話裡所說的,昨晚新來的那個實驗物件,似乎曾經使用過和他正在研究的十分相似的藥物,而那種藥物,很完美地融合在那個實驗物件的血液裡,激動的馬雷克讓他馬上找個翻譯,好讓他跟那位實驗物件好好交流一番,沒成想,剛撂下電話,馬雷克就死在了對方的手裡,實驗室也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呂洞國對這個神秘的實驗物件,內心充滿了興趣,這一天中,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想要弄清對方的背景,卻一無所獲,這讓他十分焦急和疑惑,按道理,以他在省城的關係,打聽出一個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卻不料,這個毀掉了他的實驗室的傢伙,竟然像突兀地出現,又突兀地消失了一樣。今天一整天,手機就沒有離開過他的手,不是他打給別人,就是別人打進來,越來越多的訊息,讓他一直心神不寧。

有人敲了敲門,沒等他回應,阿建就推開門走了進來,回身把停在門外的一個推車拉進門裡,示意兩個幫他把推車弄到二樓的手下離開,自己把推車推到露臺的門邊,隔著落地窗看了一眼坐在沒有開燈的露臺上的呂洞國,房間裡的燈光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照在呂洞國的半邊臉上,而他另外的半邊臉隱藏在黑暗裡,顯得他這個平時總是春風滿面的乾爹,此時的面孔陰晴不定。

阿建推開露臺的門,輕聲說道:“乾爹,該吃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