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香爐。又跪在城隍老爺面前,替裡洪咕隆咕隆道了一通,作揖磕頭。

儘管禮儀簡單,卻還比較規範。

幕友替裡洪了了心願,走出殿堂,見一差役站在門口,仰頭念著對聯。那差役少時讀過半年望天書,許多字都不認得,就問旁邊瘦子差役。瘦子差役也是字墨不深,但他不懂裝懂。胡亂唸了一通,盡哄外行。幕友聽見,心中可笑——龜兒子,水平太差了。

“讀的什麼對聯喲?看我來唸給你們聽一下。善惡到頭終有……是非結底自分……”幕友唸了半截,哽塞了。他搞不清楚兩個差役,是真不識字,還是過意裝怪。反正整得心裡面很不舒服。

再說躺在床上的裡洪,服過楊郎中的頭道藥後。仍是虛汗頻出,頭痛欲裂,不見好轉。當然,這並非楊郎中手藝不好。而是草藥本身來得慢,加上草藥不齊,劑量下得輕,自然不能立馬好轉。

又過了一些時候,雖然裡洪依舊感到悶熱,但身子總算輕鬆了一點。一陣青光閃過,他恍恍惚惚,一個人走了出去。裡洪走呀走呀,走到了東門外面的溪河邊上。他踩著軟綿綿的沙地,抬頭望去。怪了,天空高朗,路也乾燥。裡洪又往前走,只見白晃晃的太陽,還掛在西邊天上。“這麼好的天氣,偏說是在下雪。”

裡洪嘰咕一陣,發現前面有人,正在河裡摸魚。他抬起頭來仔細一覷,喲!淺水灘上的人更多哩。

“趙老二這個狗東西,你也是學起,扯謊。說正縣沒人,結果呢?竟然這麼多人,到處都站滿了。”

裡洪很生氣,他一邊走一邊嚷:“幸好出來走走。不然,真叫他幾爺子把我哄了。如此看來,以後必須要把他們約束緊一點。”

裡洪避開人群,一個人往北面的回水沱邊上走去。

這裡水流平緩,竹木遮陰,明顯是個不錯的釣口。裡洪準備撿個石頭,拋入水中,檢視深淺。清閒時候,好來這裡釣魚養神。可他剛剛躬下身子,一股陰風嗖兒聲吹來。他眼前一黑,彷彿驟然落到了午夜的荒郊野嶺,頓時嚇得毛骨悚然。裡洪立即鑽到樹子底下,縮成一團。接著,背後又傳來了悲憤而恐怖的聲音:

“狗賊……還我命來……狗賊……還我命來……”

聲音由遠而近,由小到大,源源不斷傳入耳膜。裡洪拔腿便跑。可是,下肢就像木棒一樣,怎麼也提不起來。他回頭看時,幾個青面長牙野鬼,披頭散髮,吐露長舌,漂浮在他頭上。

裡洪嚇得大汗淋漓,渾身發抖。很快就被野鬼捉住,拖到沱邊,背剪綁了。只聽幾個野鬼一陣嚎叫,隨即就被拋入沱中。

裡洪清楚自己作過的惡事,料自己徹底完了,便大聲叫喊起來:“啊呦喂……啊呦喂……”裡洪一翻,坐了起來。睜眼看時,人在床上,原是一場噩夢。不過,這場噩夢差不多把魂給他嚇掉完了。

“老爺!老爺!”差役聽見叫喊,硬著頭皮闖進屋子,高聲問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幕友去城隍廟轉來,在街上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將將走進後院,老遠聽見裡洪房間響動。他一趟跑上前去,隔窗子看見裡洪推開被蓋,大驚失色,正在吼鬧:

“趕緊喊趙老二過來,趕緊喊趙老二過來。”

裡洪喊得急迫,床前差役不知所措。慌忙倒退,不料幕友咚聲跳到他背後,嚇他一跳。差役雖然受驚,倒也有些解脫。

“有鬼有鬼。”裡洪抱著腦袋,直往床角落裡面鑽。

幕友大聲嚷道:“白日青光,偏要胡說!哪裡去拿什麼鬼嘛?”

“跑到哪裡開小差去了?怎麼不來幫我一把。”

“喲喂,走都沒有走過,一直把你守著……”

“你看這屋子裡,好多好多鬼……他媽喲的……盡都兇狠厲害……打主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