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地瓜一看見外婆的腦袋立刻噤聲,先是一把抓住身邊的寶寶,隨即又飛快鑽進寧宥懷裡,死活不肯露面讓外婆看見。

陳母尋常地道:“媽媽回家了,小地瓜也下車回家吧。”

小地瓜急躁地衝寧宥哭喊:“我不要回,我不要回,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說著緊緊抱住寧宥不肯放。

寧宥萬分為難地衝兒子道:“灰灰去幫田叔叔的忙。”郝聿懷應聲開啟車門,陳母的腦袋才不得不縮了回去。陳母站在車外好生失落,竟是一時忘記要照看女兒。

寶寶喊著“灰灰哥哥”也跑了出去幫忙。

陳母見那邊能對付,就鑽進車裡來抱小地瓜。可小地瓜渾身發抖,哭得聲嘶力竭地喊爸爸,死活不要陳母的抱。寧宥心疼地護住小地瓜,對陳母使個眼色,輕柔地發話:“慢慢來,心不急,我們有耐心。”似乎是跟小地瓜說話,其實是阻止陳母。

陳母等了會兒,道:“可不能一直這麼霸著你們的時間啊。有些事,也只能心腸硬一下,眼睛一閉,便過去了。”

寧宥不贊同,但為了懷裡的小地瓜,只能繼續輕柔而無力地反對。“我一直在回想下午伯母說的那些話。為什麼會做完一件事,又撞上三件壞事,沒完沒了,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呢?我現在也是這樣啊。我老公坐牢,弟弟坐牢,媽媽去世,一眼看過去全是糟心事,沒完沒了。可眼見著又有一波波的壞事撞上來。我很害怕,會不會也這麼一輩子呢。”

陳母想不到寧宥跟她說這些,吃驚地看著寧宥,見寶寶的哭聲低了下去,才稍有精力跟幫了她大忙的寧宥敷衍地說幾句,“你不一樣,你年富力強,千軍萬馬都看得住,還怕家務事?”

寧宥不動聲色地道:“我怎麼不怕。我當時想到伯母這個年紀的時候肯定也一樣年富力強,自信扛得住一切,才會越扛越多。我在反思,我是不是該繼續逞強?我到底還有多少生命可以拿來扛別人的一生?我真扛得住嗎?我扛得有意義嗎?為什麼我扛得這麼苦這麼累,他們卻天怨人怒沒一個感激沒一個變好呢?是不是我為了目的,手段太強硬了點兒,反而惹他們反感?”

寧宥問的是自己,她似乎是試圖向先走一步的陳母尋求答案,陳母卻被她問得呆住了。寧宥不打擾,輕聲安撫小地瓜。

田景野好不容易將陳昕兒扛上樓,氣喘吁吁地做的第一件事是表揚郝聿懷和寶寶幫了他大忙,弄得兩小兒還以為真是他們的功勞,得意地挺胸。田景野當然不會戳穿,他稍微緩過點兒氣來,便開啟錢包拿出一半的紙幣偷偷放到陳昕兒背後,然後立刻與正在廚房洗手的陳父告別,領兩小兒下樓。

郝聿懷出門就揭發,“田叔叔,你不在的時候,寶寶開了一場個人演唱秀,我耳朵都快給他唱出老繭了。”

“可是小地瓜不哭了。”寶寶立刻反對。

郝聿懷笑道:“田叔叔真應該買票聽聽寶寶的秀。”

“爸爸,一百塊一張票。我回家就唱給你聽。”

田景野反正連聲贊好。兒子開心,他比誰都開心。他忍不住對郝聿懷道:“寶寶跟著你和你媽,我最放心。”

郝聿懷一被表揚就趕緊謙虛上了,“其實小地瓜真是寶寶哄不哭的,寶寶和小地瓜打架,兩人打得專心,小地瓜就忘記要哭了。”

寶寶立刻反對:“我沒真打他,我要是真打,小地瓜不是對手。我現在能拎一打礦泉水,力氣好大。”

“那是,你比小地瓜大呢。”田景野帶著孩子們走到樓下,奇道:“陳伯母還在車上?談話?”他覺得不大妙。就跟郝聿懷道:“你領弟弟站這兒,我過去看看。”

田景野小心地走到車邊,但他開啟前面副駕駛室的車門,探頭進去,笑容可掬地道:“陳伯母,好了,沒扯到陳昕兒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