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有笑,”小張氏微微笑道,“周家提這門親事時,新婦還有些不解,您說只為了一門親事,就把周衙內從東京國子監叫回來,是否太過慎重?如今看來,周家姿態這麼殷勤,應該是早已得到了一些訊息。”

周家是太后孃家,說到訊息,肯定比蕭傳中這麼個旁支末進要靈通得多了。這景王四哥和福王七哥的入繼之爭,看來勝負之勢,已經頗為明顯,身為未來太子的授業恩師,宋學即將獲得的好處,那自然是怎麼說都說不盡的。明老安人的眉頭,慢慢地也就展了開來,她尋思了一會,又不免嘆道,“就不知道三姐那邊……”

“新婦自然會和她好好說的。”小張氏心中也是嘆息,面上卻不露端倪,話頭一轉,又談起了周霽。“適前也未和您說過,這周衙內……”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婆媳倆不免多聊了一會,家事就耽擱了下來,當晚小張氏忙完了家務走進內室時,宋先生已經梳洗過了,手裡更是拿了一張面巾,笑道,“今日也讓我為你打打下手。”

小張氏揮了揮手,笑道,“官人快別鬧了,你是何等身份,哪能折節為一婦人服侍洗漱?”

兩夫妻說說笑笑,宋先生到底是親自為小張氏揩了臉,方才坐在桌邊,一邊喝水,一邊和小張氏閒話,“陳珚的事,和三娘說了?”

小張氏點了點頭,“三姐竟是早就知道了——她說,陳珚因和她投緣,很早就告訴她實情,只是沒說他可能入繼宮中的事——這倒也是自然,這原也不是他能說的話。”

“哦?”宋先生有些吃驚,“三姐早就知道了?”

“可不是早知道了?”小張氏想想,也是笑了,“她許是猜到了什麼,還和我說呢,說自己就是把陳珚當了兄長,如同咱們家三哥、四哥是一般的,我聽那聲氣,反倒是反過來寬慰我的意思。”

宋家有意把宋竹許配給蕭禹的事,一直都辦得很含蓄,因蕭家一直沒上門提親,長輩也就一直都沒和宋竹挑明。以宋竹的年紀和一貫的表現來說,說她對陳珚有意也可以,說她把陳珚只當作哥哥也可以,不過若是陳珚早就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麼應當還是後者居多了。——國朝宗親從來只和勳貴聯姻,幾乎絕不可能和宋家結親,即使福王家有意,宋家也絕不可能答應,這一點,宋竹肯定也是明白的。

宋先生偏頭想了想,眉頭微微一皺,旋又鬆了開來,“也罷,她如此想,那是最好了。”

“正是,”小張氏到底是做孃的,對陳珚還有些纏綿不放,“就是這陳珚,瞞了你兩年多,卻是私下不知什麼時候就把身份和三姐挑破了,三姐居然也幫忙瞞著,不往外說……”

她搖了搖頭,嘆道,“唉,都是不說這些了,現在說這些,終究也沒什麼趣味。只說這書院的事,若是官人你要進京,書院是跟著一道進京,還是留在宜陽?”

宋先生之所以出京回鄉辦書院,並非是他特別喜歡家鄉,而是開封爭鬥太劇烈,他存身不住。事實上任何一個學派若是有機會,都是希望能回東京講學的。陳珚在書院讀書兩年,和他師生相得,學術上是純正的宋學門生,若他入繼東宮,請宋先生入京講學的可能性很高,雖然不說是十拿九穩,但宋家這裡,總是得先做點準備,也免得到時候詔書下來了,忙忙亂亂的,許久都動不了身。

“此事先不用去想。”宋先生搖了搖頭,眉宇間卻是浮現出一絲凝重之色。“陳珚入繼的事,不是這麼簡單的,自古但凡過繼,都是由近及遠,現放著這許多親侄在,即使官家有意過繼陳珚,所受阻力也不會小,再者,官家心思如何,還很難說。”

小張氏的眉毛不免就揚起來了,“這過繼之事,外臣平白無故,也不會往裡頭摻和吧?咱們這一朝,在皇嗣一事上栽了的大臣還少嗎?怎麼還有人急著往自己身上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