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龐戩在,不怕死衚衕。

「不是故意設計的,應該是通路被震塌了,經年日久也就堵上了。」龐戩伸手在牆上敲了幾下,確定那一頭沒有銘文法陣的靈氣波動,就一扣奚平肩膀,帶他穿了進去。

奚平才一落地,腳下就「喀嚓」一聲。

塌方的通道另一邊趴著好幾具人的骸骨,一扇肋骨被他一腳踩折了。

「罪過罪過。」奚平忙撤了腳,沖那白骨作揖,「實在抱歉,真沒看見,都賴老龐。」

老龐給了他一腳:「應該是當年四國圍城的時候想從密道里跑,結果被困在這的人。」

奚平問道:「沒有仙器脫困嗎?」

「都是凡人,」龐戩道,「那會兒降格仙器還沒流通……況且當年圍城的有四大門派的升靈大能,地下有靈氣波動,那不立刻讓人發現了?」

兩人繞開骸骨,順著一段小石階往下走,視野豁然開朗。

只見此地有一座地宮,高百米,雖已經塌了半邊,剩下的地方也夠容納千人。

塵土落了寸餘厚,那些雕欄壁畫的氣象分毫未減,廣韻宮多有不及。

地宮的遺蹟中有半局沒撤的宮宴——另外半邊被壓在塌方的巨石埋了。

席中人俱已化作白骨,有些甚至被壓在了石頭底下。

末路的南闔貴族們逃難至此,卻因地宮塌方被困。

絕境之中,有些人擠在出口,徒勞地試圖挖開生路,有些人卻在此擺起了宴。

奚平在遺蹟裡看見一把斷琴:這些人當年應該是死到臨頭,在搖搖欲墜的地宮中歌舞昇平,席間不斷有人被落下來的石頭砸死……絃歌一直響到琴斷時。

宴席中間有一個石臺,本應是舞臺,那裡祭品似的擺著一個塑像,是個跪在地上的男人形象,身上打了足有十多種酷刑,栩栩如生。塑像身上寫滿了血字,經年的塵土也蓋不住那撲面而來的憎怨,叫人毛骨悚然。

奚平看不懂南闔文,便問道:「龐師兄,那寫的什麼字呀?」

第43章 魍魎鄉(六)

龐戩皺著眉,盯著那血字看了半天,神色古怪起來。

奚平:「哦,你也不認識。」

「滾蛋,」龐戩眼皮也沒抬,「那寫的是『鍍月金吃人』。」

「啊?」奚平愣了愣,「那會兒有鍍月金了嗎?」

「此乃凡間第一座鍍月金的『熔金爐』,始建於孝宗康寧四年,王爺請看!」

蘇陵知府、陵縣知縣與當地一干大小官員陪著,風度翩翩的陵縣商會會長一邊領路,一邊唾沫橫飛地講著陵縣的光輝歷史,賣力地討好著年輕的三殿下,

「那年啊,咱大宛有兩件喜事:支將軍上山,鍍月金下凡。」蘇陵知府笑呵呵地插話道,「康寧爺大筆一揮,將這第一尊熔金爐給了咱們陵縣。那之後,咱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就成了『金月之鄉』,可不是天恩嗎?」

莊王禮節性地頷首,站在高階上,他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

只見熔金爐周圍沒有人,爐身、爐底布滿了繁複的法陣,無數齒輪在法陣催動下不停地轉著,將一爐一爐凡鐵化作帶著凡人飛天遁地的鍍月金。

莊王輕輕掩住口鼻,漫不經心地問道:「防火、降塵的法陣都開了嗎?南郊那個熔金爐就是法陣沒開全鬧的。」

「那怎能不開!豈不是拿人命開玩笑嗎?」陵縣知縣義正辭嚴,「都是那些貪便宜圖僥倖的枉法之徒,為省那幾顆靈石,草菅人命不說,還害王爺大年裡辛勞奔波,應當重重地治罪,以儆效尤!」

「咱們陵縣的鄭知縣素有愛民如子之名,」蘇陵知府笑道,「我聽說前一陣還有老百姓要給他立長生牌,廉之再三推脫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