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空出一個位置,就有成千上萬個屁股蠢蠢欲動,等著往上貼,一時間,有點錢的、有點權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以為永珍更新的春風吹到了自己家,讚頌這蒸蒸日上的盛世。

但那都是別人的熱鬧了。

外面鮮花著錦,沸反盈天,與此時的永寧侯府毫不相干。

周楹醒過來的時候,最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甘菊味,他一偏頭,就見枕邊的小暖爐上溫著一壺甘菊水。

老人怕夜間走了覺,過了午就不大喝茶了,日常只用曬乾的小甘菊泡水,再放一點冰糖調味。

久不見的人眼生,久不聞的聲亂耳,唯有味道,好像硬是能在人心裡紮根三尺,伴隨終身。一聞到那股味,周楹閉著眼都知道自己到了侯府。

他把自己撐起來,倒了一碗甘菊水,沒嘗出味來。

半仙的頂級靈感附在味覺上,飯菜一入口,能知道這道菜從做到端都誰經過手……怎麼會嘗不出一杯甜水的味?於是他又喝了一口,仔細分辨,麻木的味覺與靈感慢慢甦醒過來,水裡花味、甜味、器具味、人味……漸次浮現,唯獨少了她手上丁香脂的氣息。

周楹扣緊了那晶瑩剔透的小玉杯,低聲道:「白令。」

屋裡沒動靜——白令方才受侯爺之託,以下犯上,出手打暈了他,這會兒不敢露面。

「我知道你在,」周楹道,「出去。」

屋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只有不遠處靈棚裡《還魂調》遠遠地飄了進來,片刻,那還魂調裡混進了一支特殊的口哨聲,悠長而寥落,周楹聽見,就知道白令走了。

「士庸。」

口哨聲停了。

奚平道:「白令走了啊?我跟你說幾句話,我也走,我知道你想自己待著。」

「唔,」周楹今天反應似乎總是要遲一會兒,沒頭沒尾地問道,「趕上了?她說什麼?」

奚平沒吭聲。

周楹瞳孔微微一縮,有些倉皇地摸出他掛在脖子上的一小塊轉生木:「……沒有嗎?」

「趕上了,」奚平這才說道,「我先跟你說別的事,過會兒告訴你。」

周楹一愣,像是人趕太快,神魂落在路上還沒到,他心裡空蕩蕩的,不太清明。

「轉生木要是還有多餘的,你替我給奚悅留 一塊。這樣下次再有訊息受阻的情況,金平這邊有人幫你盯著。」奚平道,「至於落到我爹孃手裡那塊轉生木,你跟他說是我貼身的東西就行,他們會儲存好的,家裡有事我也能看見。其他……其他前途未卜,再說有封魔印限制,你想透露來龍去脈也難,要麼就乾脆別說了。」

周楹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交代白令去辦。」

「嗯好,林大師說能給你幾張靈相面具,戴上以後遮擋靈相,升靈以下問題不大,蟬蛻難說,他不敢保證,」奚平道,「蟬蛻是眾升靈都碰不到也理解不了的境界,除了惠湘君……我要去三嶽搜搜她的遺蹟,不光是為了拿化外爐修照庭。」

仙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凡人仰望仙山,總覺得他們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多看一眼都僭越——可仙人不也會死於恐懼麼?不也有愛恨貪嗔麼?望川外、破法內,天規不也是能被扯爛的?

他不信山不會崩。

「想要化外爐,叫林熾和聞斐過『明路』,報請主峰後聯絡白令,不要偷偷摸摸的。」周楹喝了小半壺甘菊飲,懸空飄著的眼神沉下來,「林熾別覺得煉器是舉手之勞,升靈級的仙器幾乎都會用到稀有原料,他動了手,鍍月峰的帳可沒那麼好平。再有就是趙家這回事後,仙山恐怕會監控問天。你也不要自覺隱秘就忘形,封魔印可是玄隱山那兩個老匹夫封的。」

奚平就知道他「醒」過來了。

周楹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