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職位。他以職位來稱呼,是表示敬重的一種稱呼法。其實典執只有從七品。品階雖低,伺候皇上娘娘的,就該敬重。如果拿家法來比擬,現成有句老話:“老太太屋裡的一隻貓、一隻狗。也該格外尊重!”

唐太守敬著傳信女官,就是敬皇家威儀。

傳信女官謝過他,但是提醒他:“賈大人主修一事,載了工部冊子,請了御筆認可,存入上書房——”

“哦!”唐太守恍然大悟。

原來賈侍郎修建得雖然又快又好,但是得罪了唐家的利益。他賢能、就比得人家無能了;他省錢。就比得人家鋪張了。所以在宮廷維修一項上大賺特賺的唐家。就恨起賈侍郎來。而禮部跟唐家抬槓,聲稱要把賈侍郎維修琢持殿一事記入史冊。唐家大佬怒了,放出怪話:只聽說史冊要緊是記載安國興邦的大事。而土木工程只是雕蟲小技而已。過份注重居室與銀錢。甚至是人心頹喪的前奏——故且不說是亡國吧——難道當今的史官的筆,就喜歡記銀帳和牆瓦了嗎?本朝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可記了嗎?

賈侍郎很識相,不願被捲入論戰中,於是極力推讓。他建殿的始末。最終只載於工部流年冊中,和其他普通冊子一樣。經由當今皇上崔珩認可之後,作為檔案,存於上書房。

這檔案,唐太守都沒資格看呢!女官能看見。所以說天家屋子裡的一條狗。都比外頭的一條龍有價值。

唐太守又有些埋怨京裡的族中大佬們:太張狂啦!有風使盡舵。跟侍郎搞、跟史官搞,弄得連個女官來說句話都顧忌,多不合適?

女官還在解釋。希望他不要聽見主意來自賈侍郎,就不開心。她可不是賈侍郎一派的!她是真心想給唐太守幫個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唐太守連聲道。又是道謝、又是送禮。最終氣氛更融洽了。女官又給唐太守送了個大人情:今年要解給朝廷的緞銀。其實唐太守可以先支著使。

所謂緞銀,其實是錦城原本盛產綢緞,所以歷年都要有一批綢緞進貢。後來宮裡對綢緞的需要量大增,進貢壓力增大。當時先帝很體恤民情,覺得不如由宮女自己織綢緞算了,請錦城派師傅過來教。可惜桔逾於淮而化為枳。原料運進宮裡由宮人織,總是不對勁。於是先帝也算大手筆,索性派出一批人到錦城,就像“官窯”似的,搞了個“御用織坊”,就在當地製作綢緞,本意是供宮裡所需,但後來產能過旺了,就也做一批民用品來銷售,得銀解繳京城。

說起來是體恤民情的大好事,但開布店的老沙曾一語道破天機:什麼呀!搞了我們的機子、徵了我們的熟手,他們派人管了,織出的東西,賣了的錢歸他們!

今上仁慈寬厚,老沙說這麼句話,沒有立刻被錦衣衛抓起來。不過錦城的人民還是很忠心的,立刻紛紛投給老沙白眼,叫他別說了。

總之這“緞銀”的例就形成了。每年都要有一定數額的銀兩繳往京城。如果銀兩不足,那就追究當時的織坊管理人的責任,似乎跟地方官沒關係。但織坊管理人被追究責任時,總是連哭帶叫的把有的沒的都扯上,往往就把地方官也扯下水了。

你要問怎麼能扯下水麼?那多容易!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歪,夜半不怕鬼敲門?嗐!管理一個地方,你當簡單嗎?一年三百六十日,五花八門的應酬,總得有些不好上臺盤的東西。被咬出來之後,跟織坊管理不善有沒有關係?誰在乎呢?總之這太守也就當不長啦!

唐太守之所以能當得長,正因為他總能保證織坊年年繳足緞銀。於是上頭相信此地秩序井然、民風安靖。地方官也就能得到表彰,可以連年的坐下去了。

唐太守乍聽支取緞銀,是很吃驚並且不敢的。他可以在其他款項中挪用、虛報,但是該解給朝廷的銀子不解足,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