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祝深從書肆出來,準備步行回家的時候,突然看到東市前方步行數十步的地方,十來個人圍起一個小圈子,裡面還隱隱傳出說話叫賣聲。

作為有熱鬧不看是不可能的鐘國人,祝深當然也不能免俗,故作不經意地從人牆旁走過,偷偷往裡瞄。

一位面容姣好、但是瘦削蒼白的男子,被一位壯婦牽在東市路邊的石墩兒上。寒冬臘月的天,他身上穿的甚是單薄,臉上寫滿了麻木,彷彿只有一具肉體存活於此,靈魂早已飛到了不知何處。

他的面前鋪著一張草草寫就的賣身契,大致意思為自幼家貧,父親早就棄家而去,而母親又重病離世,無力葬母,以二兩銀子的價格,把自己賣給了眼前這位壯婦。右下角是一個猩紅的手印,以示這份賣身契的合理合法。

“這小郎母親本是我的同鄉,若不是我家現在出了狀況,也不會忍心把朝魅賣掉呀!”

壯婦假意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道:

“可憐我們朝魅從小沒了爹,長大沒了娘,今年年方十八,正是青春靚麗的年紀。只是家裡實在承擔不起這口飯吃,求求有沒有好心人幫個忙,把他收了吧!”

群眾裡有不忍的,也覺得這小郎品貌不錯,高聲問道:“你這小郎,預備賣些什麼價錢?”

“嘿嘿,不多不少,三十兩銀子足矣。”壯婦眼神滴溜一轉,獅子大開口道。

“什麼!?”圍觀群眾一片譁然,要知道在大凰朝,500文銅板就可以買下一片荒地,一片肥沃流油的一等土地也不過二三兩銀子,三十兩幾乎是普通民眾兩年的總收入,拿來買這麼一個瘦歪歪的小男兒,莫非腦子進水了不成?

“莫大娘,你可莫欺我們大家不識字兒,你這賣身契上清清楚楚寫著買來二兩銀子,如何現在一下翻了十數倍?”一位書生打扮的女子出聲質疑道,看樣子還認識這位壯婦。

“莫大娘……”一位利落打扮的小商戶思索一下,驚奇道:“嗨,我認出來了!你最近不是被西市的賭場趕出來了,說再不還錢要把你手指頭剁了嗎?怎麼,準備靠你家這小郎翻身了?”

壯婦被人認出,並不惱怒,用手掰起這個沉默站著的小男的下巴,朝著在場的眾人展示,

“看看這個尖兒尖兒的下巴,水靈水靈的大眼睛,怎麼不值這個價?而且我們朝魅從小開始,家裡的灑掃飯食,大小無一不是他操持,和那等子買回去只能看不能用的伎子倌人可不一樣!”

“再說,我既買了他,想開多少價自然由得我開,能賣出去是我的本事,賣不出去……自然也有他的去處!”

這小郎長得確實有幾分美貌,哪怕此刻唇白如紙,兩頰單薄,也顯得有幾分病西子的風範。

但是三十兩絕非普通的平頭百姓可以隨意拿出的,而出得起的官家大戶買側夫小侍,也不會願意在大街上買這等奴籍男兒。

看樣子,今天這個可憐男兒是要流拍了。

聽到壯婦口稱賣不出去自有他的去處時,一直麻木呆站的宋朝魅終於好似回了魂一般,瞳孔劇烈顫抖了一下,霎時煎出一滴豆大的淚珠,冷白瘦削的指頭動了動,終究還是抓住壯婦的袖角,模糊地哀求道:“不要……”

“求求您了,莫嬸孃,朝魅以後一定加倍努力幹活,求求您不要把我賣去那兒……是不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朝魅吃了一塊肉,惹嬸孃生氣了?”

他的聲音嘶啞,極盡卑微地乞求一點寬恕:

“朝魅以後再也不吃肉了,朝魅會很乖很乖,每天只給我吃一點點剩飯也可以的,求求嬸孃……求您……”

奈何莫大娘呵呵一笑,略帶威脅地看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

“朝魅呀,嬸孃也不想這樣,只是家裡實在養不起多一張嘴了。若是有那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