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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李億府上時,天色已晚。
叩開大門後,我沒報家門來意,只讓丫環將信箋轉遞給李億。
在我看來,一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京城一位薛若霖小姐託公子送來的?丫環欠身行禮後小聲問道。
正是。
夫人有命,但凡京城來的信函財貨或是訪客,只要跟薛若霖小姐有關,概不接待。失禮。
說著,丫環便將信箋和我一併關在門外。
我苦笑。看來這段姻緣要延續下去,終究不會是一封書信這麼簡單了。
事已至此,已經千里迢迢的來到江陵,信未送到,是斷不能就這樣離開的。
既然不能託人轉送,那就只能勞煩我親自將這信送到那李億的手上了。
夜色是流動的,清涼如水,輾轉在燈火的傳承中,熄滅白日的燥熱和喧鬧。
飛身躍上屋簷,伏身疾行。
大房多是廡殿式的屋頂,也有歇山和捲棚式樣的,直線和曲線巧妙的結合,形成上翹的飛簷。踩踏在上面如履平地般輕鬆,也不容易發出什麼響動。
我挪動腳步,細細打量腳下的一座座房屋。
東花園西南角有座角樓,遠遠望去,大約三層左右的高度,雕樑畫棟的模樣。
一輪皎潔的月亮,幽幽懸在當空,不時有些輕薄如紗的雲擦過,映照得連這深宅大院的夜也這般悠悠圓滿。
仰頭細細端詳掛在畫樓上的圓月,良辰美景,心中卻又不覺感到有些細微的疼痛。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常圓……
我笑……
輕踏腳下屋簷上的鎮宅神獸雕飾的額頭,向那座角樓飛去。
好大的屋落。
即便是在官宦雲集的京城,也難見這樣的格局和氣魄。
站在角樓的頂層,整個庭院的佈局便盡收眼底。
宅落是坐北朝南中軸線,有東西兩個花園,位於東北部的假山下是一個葫蘆形狀的小湖。
整個院落奇石林立,屋影幢幢。佈局錯落有致,曲徑通幽,有雄奇、峭拔、幽深和迂迴不盡的意境。
屋落中的花木也是與山池房屋相配合,步移景異。
和我相熟的幾個閣老口中,李億卻一直都是個奉廉克儉的官員——每年申報的開支幾乎是朝中最少,四季朝服加上微服便裝,一年換洗衣物不過十件,在京城的宅邸也不過一座四合小院,兩個隨身的僕從。
不想,遠在千里之外的江陵老家竟有如是殷實的家業。
裴氏的本家也是朝中位及權臣的官宦大戶。
李億能有今天,跟岳父在朝中的提攜袒護和裴家在朝野的權勢坐大密不可分。
住這樣的豪宅院府,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卻跟李億低調廉儉的作風大相徑庭。
也許,這並非他的本意。
很多時候,我們可以成為任何人,卻唯獨做不回自己。
就像孟子所說的,有些人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查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
或許李億也是這樣一個人,即便仕途無量,前程似錦,家資殷厚,位列朝臣,也終難選擇自己有怎樣的家眷,住如何的府邸。
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像那年崆峒派大殿之前,我滅了整個崆峒,卻唯獨救不了我最親和最愛的人。
這天下很大,我們真正能夠擁有和掌控的又有多少呢?
許多看似垂手可得的東西,卻存在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譬如,愛情或者幸福。
老爺今晚要在南書院徹夜讀書,吩咐我來這邊的庫房拿些蠟燭和輕薄的衣被……
蠟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