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褡褳。

那缽盂似乎是瓦土的質地,上面有粗糙紋路,靠近拇指的一塊被磕出一塊小小的缺口,被他的一隻小手小心翼翼地盤握在掌中。

我屈身蹲下, 平視他的眼睛。

不合你的胃口?我指著他缽盂中的兩塊已經涼透的油餅。

他不語,眨眨眼睛,安靜地望著我,雙眸中似乎有一泓靈動清澈的泉水,微小漣漪伴著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散蕩開來。

裡邊請吧,客官?我蹲著身子,作了一個把他讓進屋內的手勢。

聽到我的話後,他興奮地點了一下頭,笑意便像煙花一樣,在臉上轟然盛放。

他跑進屋內,在離著櫃檯最近的那張桌前站定,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缽盂沿著桌邊放穩,又踮起腳尖將它向裡推了推,然後稍顯吃力地爬到凳子上坐定。

我跟著他走進屋內,站在桌邊,學著小二的樣子,用唱腔把本店所有的菜名從頭到尾報了一遍。

客官,想要吃點什麼?我問。

他看著我滑稽的樣子,淺淺地笑,仍舊不發一言。

我不禁懷疑這孩子是否是個啞巴。

那就由我來定好麼?

他點點頭。

我走到櫃檯,輕輕地敲了敲櫃檯的桌板。

婉娘,吩咐內廚給我們做點家常小炒。我說。

午膳你打算和那個小乞兒一起吃了?櫃檯後流雲蕪草的掌勺廚娘睜大眼睛,肆無忌憚地大聲問道。

來者都是客嘛!我笑。

施捨就施捨唄,做什麼還要掌櫃的您親自陪著吃?

是我餓了。我陪下臉,笑著說,帶有一點央求地語氣。

店裡面,婉孃的潑辣和精打細算是出了名的,但只要說是我的主意,她便不會再多作計較。

賬已經核算的差不多了,先放一下,我親自去後廚給您做。

甚好!

她在還沒有核算好的那頁上折畫了幾下,走出櫃檯向後廚走去。

這女子做事細心謹慎、利索得很,加上又做得一手好菜,一來二去,很多江浙的仕家子弟遠道而來,只求能親嘗她做的幾道菜。

精明嫻熟的廚娘,勤勞篤實的跑堂……

店鋪生意興隆的景象,幾乎大部分都不能歸功於我。

從櫃檯下的暗格中拿起一瓶紹興的花雕,轉身走到離櫃檯最近的那張桌前,在那孩子身旁坐下來。

菜很快擺在了桌上。

極其簡單的幾道家常小菜,氣味清淡香甜,色澤清亮,看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慾。

客官,您的菜齊了。我笑著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

他目光猶疑,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桌上的菜,遲遲未動。

想知道這些是不是要給錢?

對視那澄澈的雙眸時,我覺得他有話問我。

他點頭。

我笑,讓你進來,便是把你當作我的客人。既是客人,進店吃飯,哪有不給錢的道理?

他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望著桌上的菜餚,動了一下身子,似乎正要下定離開的決心。

呷一口酒望著他,心中卻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平靜。

若他真能付得起這頓飯,恐怕也便不用這樣沿街乞討,受盡他人的白眼了。

可我這麼說,無非只是想借故逗他一逗,若是聰明一點的孩子,在這時候大抵都會賣乖或者裝傻,然後照吃不誤。

而他的反應,卻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這麼小的年齡便可以如此冷靜地對待自己的慾望亦懂得付錢拿貨、買賣公平的道理。

若是沒錢,可以用其他什麼值錢的什物償付,隨便什麼,若什麼都沒有,那給我洗一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