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往東北開,山林涼爽,大明子邊開車邊吹起了口哨。

我問三姥爺,“為什麼爛人這麼多?”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窮唄。” 三姥爺忽然遲疑一下,他想起來一個人,搖搖頭,又覺得不可能。嘟囔著,說自己從俄羅斯赤塔回來這麼長時間啦,從來沒有聯絡過,這幫人怎麼可能在這裡?忽然對我說,“不可能,就是這坑蒙拐騙的手法,和赤塔大集上的怎麼那麼像,好像我教的一樣。我這些天搞礦的事,連你都不知道啊。”

我疑惑地問,“咋回事?啥礦?”

三姥爺緊了緊頭上的繃帶,說“大靜子說她包個山,我來吉林那只是借大靜子個幌子,其實我來找肇老六。”

我早就聽三姥爺給我講過,吉林這旮旯民國時候的事。長白山是龍脈,什麼好玩意都有,以前是山珍野物。趕到小日本來了之後,直接就把這一大塊的煤、金子都給挖走了。尤其是遼源那塊的煤,沒少挖,聽說運回日本之後,全部打包沉到海底下,等到將來不夠用的時候再一包包撈上來,這小日本子賊精八怪的。小日本又在小豐滿修了個水電站,早年就聽說那個水電站都給要塞供電,解放以後都沒找到供到哪去了。電廠的廠長核對發的電總是和總數對不上,大家捋著線,怎麼也找不到這些電究竟是跑到哪裡去了?有個電廠的工人說,當年修電廠的時候,所有修電廠的工人後來都被累死了,聽說在電廠底下,有條通往小日本的電纜。小豐滿水電站發的電,直接透過這條電纜送到日本去了。

這明顯就是白話,那怎麼可能,東北和日本隔著大海呢。那時候,人們就是愚昧,隨便一句話都會成為謠言滿天飛,現在可不同以往了,畢竟還是有點文化。不過,小豐滿水電的電確實透過底下的電纜通道,直接透過電網,拉到了虎頭要塞。我一定得找到那條電纜,把從這裡偷走得電給它運回來,當然這是後話。

眼下聽說起當年那塊地的礦有部分控在肇老虎手裡,夾皮溝的金子也有他的份。我對日本人有種天生的厭惡感,尤其是對這個強盜強取豪奪,憤憤不平。如果放在抗戰的時期,我一定會成為抗聯戰士,手裡抱著漢陽造,突突他幾個小日本子。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到嘴的肥肉,日本人怎麼可能輕易放走,肇老虎後來讓日本人給收拾了,日本人得搶礦啊。肇老虎傾家蕩產,進山做了土匪,和小日本結下了樑子。後來有人說,肇老六就是他的孫子。

“肇老六現在幹哈呢?”

“手底下一夥子人,歌廳洗浴啥都幹,沒細問。”

“煤礦都讓日本人給挖了,現在連個毛都沒有,咱去幹毛去?”

“現在的樺甸有種可以產石油的石頭,聽說這玩意有點幹頭。”

我也聽說過這種能燒火的石頭,倒是很奇怪,從來沒有見過真的是啥樣。聽過當地坐地戶們,沒有柴火燒了,就揀幾塊這樣的石頭,回家扔灶坑裡,點個火就能燒炕做飯。我問,“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三姥爺啥也沒說,我也不知道他在想啥。翻過了一個土嶺子,我一看前面這排場那是大了去了。清一色的悍馬排成一隊,前面是個加長的林肯,到中間站著個人,兩幫一大堆穿的花裡胡哨的小年輕的。大明子正要發火,三姥爺說,“下車吧,準是肇老六迎我來了。”

我下車,一看中間拱手的這位。年紀大概在五六十歲,頭髮花白、臉膛黝黑,大花布衫子,一條燈籠褲,蹬著一雙圓口傻鞋。滿臉堆笑,迎到車前,“三哥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給盼來了。”說完把三姥爺攙下車,握完手,又一個緊緊的擁抱,好像他們早就認識。

“六弟啊,你這自帶土豪氣質啊,這給我整的大面子,我有點承不起啊。”三姥爺邊說邊讓大明子把見面禮從車上卸下來,咱中國人的傳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