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高人,到底有多高。

老太太一改剛才在飯店門口賣報紙時候的可憐樣,而是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還煞有其事地點著了一根香菸,也沒有問問我到底抽不抽菸。我為自己剛才在飯店門口,冒冒失失而感到若有若無的惆悵,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來。好在這只是那麼一瞬間,沒有讓老太太瞧見。

老太太說,我給你講個故事。

“南站整個那片有幾個發財的地方,一個是圍繞著瀋陽南站前後左右,靠南站流動的旅客為生,他們是盲流子。盲流子裡有三夥人,一夥是牡丹江那邊來的,專門幹小旅店。就在出站口,有幾個婦女,常年舉個牌子,問住店不,住店不?乾淨潔整,全套服務,包您滿意。

我有點印象,那年頭,能坐火車到瀋陽來的外地人,都是有點身份的人。一般老百姓,不在家裡待著,出去有什麼事幹。老太太接著說。

“這夥人,有男有女,他們所說的小旅店,就在瀋陽南站東北角的一排平房裡。等你們入住好了,約摸到半夜的時候,就會有女人直接敲門,問要不要茶水。你要是把門開啟,這女人就會一閃身進去,直接脫衣服。外地來得出差的,都是懷著一顆好奇充滿慾望的心,尤其是到了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正好這時候又有端茶送水的女人,你說那等扛得住啊。可是,正在熱火朝天的時候,就會有幾個大老爺們,門都不敲,直接進屋,上來就是一頓揍,這夥子人是仙人跳。

老太太說到這,抽了一口煙。我心想,她說這些幹嘛,跟我有什麼關係嗎?聽她往下講。

“另外一夥子人,是從西北甘肅那邊過來討生活的。這夥子人專門是三隻手,專挑外地人下手,尤其是出站臺的那些瞻前顧後的,一看就是初來乍到,滿臉懵逼。這夥子人有三不偷,小孩子不偷,病人不偷,老人不偷。為首的是個瘸子,據說是偷完東西被打瘸的。

我問老太太,奶奶,您應該不會是那個仙人跳裡面的端茶水的女人吧?

“胡扯,我不能幹那種事情,我有更加美好的事業要做。第三夥子人就是開明快餐街做生意的那夥子,那些年,開明快餐街直接就挨著太原街,就是外地人的批發市場,不過,那咱坑蒙拐騙什麼都幹,要不咋掙錢?在那塊,有個賣達芙妮女鞋的老闆,生意做得很大。從最開始賣假鞋,到賣品牌鞋,再到買了附近的改造的棚戶區,改造成商場,上下好幾層,出租出去,什麼都賣。有一天,來了一夥人,聽口音是江浙人,一看就是大老闆,過來就問,相中了這塊的棚戶區,一到商場就問,誰是老闆,誰是老闆。

我心裡也合計,這幾夥子人究竟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要給我講這些。

“那個老闆正是事業的巔峰期,蒯瓢水都掙錢。她把商場連同那些還在掙錢的檔口,都一股腦地兌了出去。錢真是能使鬼推磨啊,有了這些錢,她就想把整個南站地區給包下來,客流和人流都是天上掉下來的資源。於是,她聯合仙人跳的老五、三隻手嘎牙子,一起開始整火車皮、進出山海關的貨運,買賣做的大了,她也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我好像有點明白點什麼,有了錢還能幹什麼,享受唄,要不就是還想更有錢。所以說,什麼東西比錢更重要,情義無價。別把錢看得那麼重,我開始勸誡自己。三姥爺回到家就是為了這個生我的氣,我所謂的事業不也是為了能更多地掙點錢嘛。可是,有了錢之後還能幹什麼,我不知道。如今,聽了老奶奶的講述,似乎有了點答案。

“當癮頭子上來的時候,那個老闆,必須整兩口,而且越來越重,眼瞅著越陷越深。正趕上遇到了一個貴人,怎麼認識的,以後給你說,鐵西楊老三。他從老家那邊弄了一大堆草藥,先是用煙燻蒸。架起個小灶臺,滿屋子都是煙,煙氣槓槓的。幾個療程下來,癮頭子倒是下去了,眼睛卻燻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