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嬸報喜不報憂。

鋼叔每天喜滋滋地蹬著倒騎驢送啤酒,清晨,天不亮就奔大街小巷,左一飯店,右一個飯店,脖子上繫個白手巾甩開大膀子,一箱套一箱套往屋裡搬啤酒。每搬一箱,鋼叔在心裡默唸著,一五,一十,三五十五,四五二十。有次我問,“鋼叔,這些年搬箱套的腳錢一點兒都沒長啊?”

鋼叔說,“就他m力氣不值錢,啥都漲,就這腳錢不漲,還是五塊。”

幾天以後,鋼叔送啤酒還是沒管住自己的脾氣,一言不合,用啤酒瓶子給店老闆打啦。那個店老闆有點勢力,找人以故意傷害罪給鋼叔判了五年。

鋼嬸欲哭無淚,從此以後,浩程像變了個人,成天一句話不說,給自己封嘴了。跟在身邊的大軍子,每天像個書童,陪著浩程上學放學。鋼嬸找到我,“這孩子究竟是咋了,成天不說話。”

我說,“放心吧,鋼嬸,我找浩程嘮嘮。”

那天,我特意來找浩程,正好他放學。我問浩程,“你這是打算封嘴了,成天不說話。”

浩程翻了翻白眼,一個勁地鼓動他的那把彈弓子,那是鋼叔費了老大勁,才從工友那裡淘弄來的。我說,“你不說話,鋼叔也回不來啊。”

浩程大眼淚瓣子嘩嘩往下掉,憋了半天,張了嘴,象頭倔驢。“抬不起頭,同學說我是老犯的孩子。我想把那個欺負我爸老闆打死。”

我說,“孩子,你命值錢還是那個老闆值錢?不和爛人一般見識。”

浩程哇哇哭,我說,“你爸要不是幹他,他得欺負你爸一輩子,這把看他服不,爛人早晚有報應。”

浩程說,“那我爸也進監獄了。”

我說,“哪怕個六,三四年就出來。這個世界就是個黑暗叢林,你強他就弱,沒有誰能瞧得起誰,只有幹服了,就全服了。包括學習。”

“那我選擇學習。”

“那就對了唄,學就得學個樣子出來,別水襠尿褲的,不蒸饅頭爭口氣。”

那年夏天,浩程的物理正好學浮力。不是有那麼個定理嗎?懸浮在水中的物體,他所受的浮力等於他排出水的重量,也等於自身的重量。浩程非得要測測這個定理到底準不準,他和大軍子把鋼嬸醃酸菜的大缸轉出來,抬到一個大白鐵盆上,灌了一缸的自來水,弗拉弗拉的,就差沒在裡面古法養魚啦。

大軍子說,“老師說的肯定是對的,你就聽老師的,沒錯啊。”

浩程說,“你懂個六,我就是想測測體重。”說完,撲通一聲跳到大缸裡。嘩啦一聲,水嘩嘩地往發白鐵盆子裡溢。浩程正好是長身體的時候,全身都是肌肉塊,一進缸裡就沉底,根本就沒法懸浮在缸裡。他只好抱著頭,來回在缸裡滾。雖然那是大夏天,自來水得有多涼啊,外加上浩程還要一個勁地抱頭,非得要懸浮在缸裡。又嗆水,一會兒就拔得哆嗦了,腿都直抽筋。

“大軍子,不行了,頂不住了,快看看懸浮沒?”

“大白鐵盆子的水都冒出去了,你還測個屁。”

那年期末考試物理考題特別地難,聽說是一個物理教研員出的題,尤其最後的大題最難。估計他小時候也是光著屁股,跳到缸裡測浮力,只不過缸換成了密閉的液體箱子;在缸裡面抱著大腿琢磨著如何在缸裡懸浮的浩程,換成了與液體同密度的三稜錐。考試是在考生們的罵罵咧咧之中結束,每個同學心中都有一萬個草泥馬在飛奔,浩程卻考得出奇的好,他成了年級裡唯一的一個上九十分的考生。一時間,區裡的教研員一個勁地想見見這個考高分的小子,究竟長成什麼樣?班主任直接把浩程叫到辦公室,“說吧,又是照誰抄的?坦白了有好處。”氣得浩程把老師的木頭門啪嚓一摔,玻璃都震掉了,氣呼呼地走了。

我說,“浩程啊,著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