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叔萬分感謝,就聽三姥爺又說一句話,“鋼子,有個事你可給我聽好囉。掙得錢全歸你媳婦娟子,這些年一直都是人家受苦等你。你給我發個誓,絕不在外面扯犢子,更不能在走歪路。”

鋼叔一聽也是個血性人,讓大明子把一瓶酒倒大碗裡,站起來給三姥爺和各位親戚行了個禮,端起酒碗,藉著酒勁咔嚓一口,把中指咬破個小口,鮮血滴答到碗裡。鋼叔說,“我鋼子前半截死啦,後半截謝三叔和各位親戚一輩子。以後聽我鋼子幹不是人的事,讓我天打五雷轟。”說完,一仰脖子,把啤酒咕嚕咕嚕幹到肚裡。

從此,砂山子那塊樓群裡,街頭巷尾總是響起鋼叔那充滿激情的叫賣聲,“賣大米嘍,遼粳五號東北大米,上樓包扛。”鋼叔兩口子特別行乎,分量每次稱得是高高地,從來不宰稱,只多不少。他那輛三輪子上,總是放著用塑膠袋子裝的幾斤米,我問,“鋼叔,你這是散賣啊?”

鋼叔說,“大侄子啊,賣米掙錢混生活,誰也不容易。有的窮困戶孤寡老人沒錢,咱也不能看著人家餓著,提拎一小袋子米給他,就當賠錢啦。”

鋼嬸算細賬,苦著臉說,“咋說也不聽,反正好人一生平安。”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鋼叔家的生活有點小起色。總比在九路市場賣鹹菜強,一小車鹹菜也掙不幾個錢兒,還得成天和城管藏貓貓。農村大舅承包地越來越多,水稻這幾年年頭好,收成槓槓地。大舅時不時給鋼叔上大米從來不用稱,每次都多給,親戚們都照應著剛出獄的鋼叔。

直到有一天,三姥爺給我打電話,“快點上砂山子,鋼子出事啦。”

我心裡這個著急,三姥爺也沒說明白,我趕緊放下手裡工作,打車飛奔到砂陽路。遠遠地我就看到,橋洞子路東的衚衕子裡,圍滿了好一圈子人。我趕緊下車跑過去,扒開人群。只見鋼嬸跪在地上,哭喊著,鋼叔正薅著交通警察的脖領子。我一看,鬆了口氣,我以為鋼叔出車禍了,那可就糟了,這可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啊。我大聲地喊“鋼叔,放手有話好說,快放手。”

鋼嬸跪在地上,不住地給交警磕頭,邊磕邊說,“大兄弟啊,求你啦,行行好吧。求你啦,俺們也不知道啊,高抬貴手啊。”

我上前一步,把鋼叔拽住,趕緊給他趕到一邊去。蹲下來,扶起鋼嬸,旁邊有位好心的大姨過來攙著鋼嬸。交警那邊特別生氣罵道,“我還管不了你啦,你這是襲警,我叫你橫。”我連忙過來,看到交警掏出來個小本子,開罰單。上上下下瞅著三輪車,大聲喊著,“你這是嚴重違章,連牌子都沒有,必須沒收非法營運車輛。”我一看這完蛋了,外圈的老百姓哪知道好壞,一個勁起鬨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我趕緊擺手,示意大家別喊,跑到警察那,我說,“警察大哥,我叔和嬸賣大米不容易。”

警察說,“容不容易,也得守法啊,還襲警。”

我連忙說,“警察大哥,他們不懂法。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現在就給車辦手續去,您該怎麼開罰單,就怎麼開。我叔和嬸下崗啥也不會,給他找點營生,不知道三輪子也要上牌,真沒想那麼多,真不是故意的。”

交警過來看看車,還有滿車的大米,說,“那也不能鬧事嘈嘈啊,你看這周圍圍的人。”我一看,可不咋地,我跟鋼叔說,“你剛出來,不懂就問,較啥勁啊。交警不還是為你好,你薅人家脖領子就不對,趕緊道歉。”我又衝外圈的老百姓作揖,說,“各位叔叔大爺,大姨大嬸,趕緊各忙各地,可別圍著啦,是咱的錯。”有老百姓還指指點點。

鋼叔一下子洩了氣,過來點頭哈腰,我心想剛才你想啥呢。這邊交警看我這邊忙忙三忙四,氣也明顯消了點,衝我說,“違規啦就得罰錢,規矩就是規矩。”我連忙說,“聽您的,我馬上辦手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