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七就是這樣神奇般的存在,他提前打通了任督二脈化蛹成蝶,雖然我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過張老七本人。過了很多年,我才問問三姥爺,我說,“您老還記不記得那個張老七,會寫毛筆字那個宣傳幹事?”

三姥爺不屑一顧的樣子,“當年很牛逼,哎,不也杆屁了嗎?”

我說,“哎呀,有點早啊。那您當初有點痴迷啊,講得頭頭是道,還用大茶缸子喝茉莉花茶葉沫子,在小黑屋裡談古論金。”

三姥爺說,“誰年輕的時候,不輕點狂,我也是個有文化的人。”

三姥爺所謂的“文化”,我想更多的是從張老七那裡聽來的,不過我沒有猜穿他。只有我知道,三姥爺曾經也有個想當廠裡保衛科長的夢,也曾經想那樣地吆五喝六。胖廠長沒有給他機會,張老七更加沒有給他機會,換句話說,給他機會也不好使,因為那個年代已經將他的江湖義氣拋棄的支離破碎。

做個買賣混口飯吃,才是三姥爺的硬道理,三姥爺經常說,“人生就是個衝動,掙到了,撈點錢花完了再去衝動。沒掙到,降一級,從頭再來。”

我說,“三姥爺,這怎麼和打遊戲有點像呢?實在不行就補點血。”

不過,很多人連從頭再來的機會或者說勇氣都沒給,也就只能撒潑尿照照自己了。本來就不是那塊料,就別往前湊合。我究竟是哪塊料,我也搞不清。我從來沒有照照自己,一味心思等著張老七說的三十五歲能夠掙點錢,等到了也未能如願。我有點記恨張老七,憑什麼用他可憐的“文化”去忽悠一個涉世未深的頑童,我甚至也有當年倒閉的工廠工人的想法,把張老七撕成碎片。

在偶然的時間裡,三姥爺跟我講了張老七另外的故事。這讓我對張老七的印象似乎有點矛盾了,也談不上是他的形象更加豐富,還是我如其他工人師傅們一樣,只看到了他的表象。甚至,我對他的記恨也減輕了許多。

有一天,風和日麗,廠長把張老七叫來。張老七看到他寫的“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依然掛在廠長辦公室牆上,心裡放了個寬心。

胖廠長說,“張老七啊,你這人還真是有點讓人上癮。”張老七這個宣傳幹事當的有品質。他有事沒事,總是及時出現在廠長的視野裡,即使大清早上。廠長起大早過來檢查早班的情況,張老七都會不早不晚地出現在早餐的食堂裡,準時陪著廠長喝二米粥,雞蛋和小鹹菜。

張老七經常跟要好的工人們說,“你看廠長得多累啊,我們有點啥委屈事,去找領導訴訴苦。廠長整天愁著效益,他有委屈能跟誰說。”這話傳到廠長耳朵裡,廠長對廠領導班子說,“這樣的人,你要是不重用,就對不起這些年培養,打小我也是個伯樂啊,難道我就找不出個千里馬。”

當然,這句話張老七並不知道,他依舊畢恭畢敬地崇拜地看著廠長。

“大領導啊,我這個小人物,登上個小舞臺,發點小光亮,那不全託大領導您這個貴人啊。”

“張老七啊,說心裡話,我想給你加個擔子,你得跟我學點霸氣啊。沒霸氣當不上大領導。”

“大領導還得您當,我就鞍前馬後服務好,外加給您沏點好茶。”

“廠子的保衛科長提前病退了,你就身兼兩職吧,一套人馬兩個牌子。”

廠子的保衛科,那可是三姥爺最夢寐以求的終極理想。三姥爺自打進工廠,就想瓦弄到保衛科。他就喜歡穿個制服站在廠門口,成天想罵誰就罵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尤其是看到那些歪瓜劣棗都進了保衛科,一下班專挑長得好看的廠花檢查,三姥爺一想起這事,氣都不打一處來。

張老七進廠辦時,三姥爺就咬著他的耳朵根子說,“一定想辦法把他整到保衛科,當個科長。這輩子也就圓滿了。”三姥爺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