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無意參與這紛爭。還是當個局外人看的透徹,活得舒心。每日在賭坊值守,幫捕快抓抓小賊,賺些銀子,然後就”

“然後為自己攢點嫁妝?”李洛笑呵呵的打斷了她。

程瑤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道:“還債。”

“我師父痴迷武學又好賭,性子執拗的很卻又不服輸。這些年利滾利,已經欠下了近千兩銀子。常言道,父債子還,師父若作妖,徒弟便倒黴。”

李洛又替程瑤斟滿了酒,笑道:“如此坑害徒弟的師父還認他作甚?”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他曾經救過我和姨娘的性命。”

“按照常理來,你豈不是早就被他們綁了賣到青樓裡去了。”李洛略帶壞笑的淡淡道。

“只是這鎮上的人大多都只好賭,不好色。鎮上的風月之所也都是像絲竹軒一樣,賣藝

不賣身。因為賣藝比賣身更容易活著。在一些賭局的雅間裡,也常會有幾個吹拉彈唱的姑娘來助興。而那些沒有手藝的,便成了吃不飽飯的窯姐,獨守空房。”

“瑤姐?不就是你?”李洛噗嗤一下笑了。

“哼,我不想聽這種無聊的玩笑。”程瑤一本正經的厲色道。

“好好好,我錯了,自罰三杯。”李洛連聲道歉。

他又好奇地問,“那你就沒想過從這鎮子逃出去?”。

“現在又能躲到何處去呢,姨娘從小撫養我長大,近年她身子差又染病在身,定是不能丟下她不管的。”

李洛見這氣氛著實有些感傷,便岔開話題。

“姑娘的酒量還不錯嘛,一般女子三五杯下肚就已經臉色緋紅,眼神迷離了。”

“見笑了,我自小到大還未嘗過醉是何滋味。”

“怕是因為姑娘平日裡滴酒不沾吧。”李洛又斟滿了酒杯,嬉笑道。

程瑤淡淡道:“這世間的酒,有的散發糧食的醇香,有的帶有淡淡的花香,有的伴著隱隱的果香,但入口卻總是一股辛辣之味,火燒火燎的難以下嚥。不知這酒有何好處能令人慾罷不能,我確是不喜歡的。”

李洛迷迷糊糊,臉頰已經緋紅。

“是啊,這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滋味,你這姑娘家又怎能夠體會呢”

程瑤眼眶微微泛紅淡淡道:“關於愁的滋味,我未嘗體會不深刻呢。”

李洛苦悶高喊,“怎奈這世道,人人皆是重利輕義。”

程瑤低聲哀嘆,“哪有歲月靜好處,篤定前行是歸路。”

不成想,這句哀嘆也說到了李洛的心坎兒裡。

其實幾天前兩人也不過是陌路人,如今卻能推杯換盞,盡訴衷腸。

他們的對話並不矯揉造作,只如知己相對,娓娓而談。

只因為他們每日都活在一種高度緊張的環境之中。對任何人都會設有提防之心,不過,這樣活著的一顆心或許會很累。

李洛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日子了,卻很少能夠發現一個姑娘的心能夠處事如此淡然和篤定。今夜本想要將她灌醉,逼問套取些什麼,甚至與之共度良宵。

但沒成想卻聽到了一個老套而悽酸悲傷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他聽過太多,雖然理性告訴他,邏輯不通,疏漏百出,但他更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李洛心中疑慮,總覺得這程瑤姑娘哪裡不對勁,彷彿總在用一個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言語之間,雖不能說是漏洞百出,卻也是百密一疏。

李洛的眼神迷離了,睏倦了,最後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