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前幾日就有預感,玉娘本該來不涼城置辦年貨的,可是夫君等了幾日也沒有見到玉娘,誰知道竟真的……”老闆娘說到這已經聲淚俱下,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黎向晚緊皺著眉頭,櫃檯上的木板被硬生生抓出兩個掌印來。

慕晨曦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兩眼無神,像是被那孤魂野鬼攝去了魂魄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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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火紅的燈籠掛滿了戲語樓。

素梨人僅剩的幾十個人聚在一起,把戲語樓當中的幾張桌子坐滿了,桌上擺著瓜子花生,酒水飲料,但桌邊坐著的人可沒功夫管這些,他們看著戲臺上唱戲的人哈哈大笑。

無月明穿著玉娘做的新衣裳,靠著牆蹲在黑暗的角落裡,遠遠地看著臺上吵鬧的人,無聲地笑著。

戲臺之上,正唱著那出經典的為夫出征的戲,搖頭晃腦拉著二胡的李秀才終於不是濫竽充數的那個,兩根琴絃拉得蕩氣迴腸,反倒是戲臺正中央唱戲的那個拉了後腿。

正當間的陸義與其說是穿著戲袍倒不如說是勉強披著,他那比別人粗了好幾圈的胳膊和腿根本塞不進去,更不用提寬得像一堵牆一樣的後背,大紅的袍子在他身上就像是披了一塊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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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人見到這樣的場面怎能不笑?

不過處於焦點正中央的陸義反倒沒覺得什麼,咿咿呀呀唱得正投入,說起來陸義的嗓音並不算差,唱腔裡頗有幾分韻味,就是這體型實在是不搭,更何況唱得還是個旦角。於是這場戲才唱了一半,陸義就被臺下的人轟了下來。

罵罵咧咧的陸義不情願地將戲袍脫下來遞給了後來的人,自己則拎了兩壇酒搖搖晃晃地來到了無月明的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陸義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重重地拍了拍無月明的肩膀問道:“你說句公道話,我這戲到底唱得怎麼樣?”

被拍得直晃的無月明艱難地抬起頭,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我開始有點相信你真的會吹洞簫了。”

“那是自然,當年我可就靠著這手本事討到的媳婦。”喝了酒之後的陸義是如此的得意洋洋。

無月明咧咧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遠處的戲臺上又發出了吵鬧聲,原來是替代陸義的那個人也被轟了下去,另一個人搶過戲袍跳上了臺。

“你看吧,我就知道他們還不如我呢!”陸義甩著他的手指頭怒斥著前方吵來吵去的人。

無月明張了張嘴巴,想要發出些聲音來配合大家,可他的身體早已被悲傷填滿,剛剛擠出的笑容已經將他體內最後的一點快樂丟了出去,久違地,他又有一種他不該呆在這裡的感覺。

陸義看著無月明把自己縮在一起,又朝角落裡躲了躲,放下了手中的酒,“我有沒有給你講過我是如何來到華胥西苑的?”

無月明搖了搖頭。

“那正好,今日剛好有些時間,我就給你講講我的故事。”陸義直了直身子,盤膝正坐,“我生在荊州,漢國的一個邊陲小城裡。”

“遠離皇城的地方有一個好處,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雖說我們隸屬漢國,但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人人安居樂業,沒有官僚,沒有爭鬥。每個人都普通地出生,普通地長大,普通地死去,我也一樣,說起來我也是讀了幾十年聖賢書的人,畢竟那時候我還用不到拳頭。”

“後來就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我有了一個賢惠的妻子,也有了一個聽話的女兒,就在我以為我會就這樣和妻子一起慢慢變老,看著女兒出嫁,看著孫子出生,再和妻子一起死去的時候,戰爭來了。”

陸義沒有再喝酒,眼神中有著無月明從未見過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