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昱雙眉一揚,不怒自威。

陳唱毫不示弱,說道:“阿翁,方才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絕無虛言。正所謂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阿翁和樓姑娘的厚愛,陳唱怕是今生無以為報……”

陳唱這番話有感而發,已經做好了面對樓昱雷霆震怒的思想準備。

樓昱雙目炯炯,陳唱迎著他的目光,兩人目光交鋒良久。

哪知道,下一刻,樓昱不怒反笑:“你這人倒也有趣的緊,多少人想做我樓家的女婿卻求之不得,你卻百般推脫,倒也是個異數。老夫終究是你的長輩,你也莫要與老夫爭辯了,這樣吧,老夫大病未愈,你和清漪的婚約依然算數。

老夫想想,這糟糕的身體怕是要調養個三年五載的,不,不,不,那樣對你而言有些長了,這樣吧,咱們以一年為期,一年之後若是老夫的身子骨再無甚大礙,老夫會考慮依了你所請,如何?”

陳唱心裡“砰”地一跳。

他非要留我一年是何用意?這想法竟然與樓清漪所說一模一樣,難道祖孫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按照歷史發展程序來推算,北周明帝宇文毓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不久之後便會被宇文護鴆殺。

周武帝宇文邕將會登基,風雲際會,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這一年耽誤下來,怕是會誤了我的大事。

可如今我身在樓家,羽翼尚未豐滿,若是貿然忤逆樓昱,怕是對我和靈兒都不利。

如此,不妨先答應下來,等到半年左右的時間過了,再來稟明老太公。若是他答應放我走最好不過,若是不答應,那時候我也定然能找到關係壓他一頭。

想到這裡,陳唱追問道:“只以一年為期?”

“不錯,就以一年之期。”

“好!既如此,陳唱就依阿翁了,咱們一言為定!若是阿翁再無其他吩咐,陳唱便要去帶著人去尋樓姑娘了!”

樓昱點點頭,欲言又止。

陳唱心領神會:“阿翁,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會傳六耳!”

離開樓昱的清舍,陳唱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頓感渾身輕鬆,胸懷為之一暢:“江陵氣數已盡,長安才是我心之嚮往……”

望著陳唱離去的背影,沉默許久,樓昱才喃喃地道:“什麼眾人皆醉我獨醒,淨拿一些奉承話來誆騙老夫,怕是你這個臭小子獨醒才是!老夫還真是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城府。

哼,那女子倒是有福氣,若是你肯對我那孫女如此痴情,老夫倒也可以瞑目了。不過,老夫就不信邪了,我樓家深閨中養出的女子難道竟不如那山野村姑?”

“來人……”

……

樓清漪的母親樓母體弱多病,即便是在成親那天,陳唱也並未見到這位岳母大人的真容。

此時,樓清漪失蹤,樓母已經得到了訊息,他作為女婿,必須要安慰一下岳母大人。

樓母的住處精舍坐落在一處大花園之中,園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卻甚是雅緻。

精舍之外,闢有兩方小小的花圃,鋪著潔白的碎石,十分高雅清幽,長青藤爬滿了屋牆,更顯得爽利靜沉。

陳唱到了精舍之外,腳步忽地越來越慢。

尤其是看著近在咫尺的房門,他忽然緊張起來:“一會兒該如何勸說樓母,樓清漪畢竟是她的親閨女,女兒失蹤,縱是說破了大天怕是也無濟於事吧?”

對於樓母,他的心裡多少有些打鼓,倒不全是因為樓清漪失蹤這件事,而是因為那一年之期有些愧疚。

他不知道樓母知不知道和這個約定,樓清漪畢竟是個女子,一年過後,婚約解除,她該何去何從?

毋庸置疑,所要面臨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