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難行呆坐在籠子裡,籠外被無月明打翻的火把將殘破的木製地板點燃,滾滾黑煙填滿了洞穴,偶爾有幾隻火紅色的蝴蝶從裡面鑽出來,像是迷離的幻境,若不是洞穴深處時不時傳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百里難行真會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

高溫讓百里難行身上的血跡結成了血痂,淚痕早已不見,就連嘔吐物也幹在了胸脯上,她兩眼無神,倚著柵欄,一頭烏黑的長髮凌亂的散在雙肩上,雙手垂在身邊,憔悴的模樣既像是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又像是一朵在深秋之中快要凋零的野花。

雖然百里難行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但一定是她這輩子最狼狽的一次。

羞愧也好,難過也罷,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在百里難行的心中,讓她的腦子像是卡住了一樣,她甚至希望這層黑霧永遠都不要消散,也永遠都不要有人進來,就讓她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裡,靜悄悄地死去,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百里郡主曾經有過這般的狼狽模樣。

她甚至有些慶幸剛剛下來的人是無月明,而不是長孫無用。

自幼長孫無用就是跟在她後面的那個,要是讓長孫無用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那將來她要如何去面對長孫無用呢?

正當百里難行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想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啼鳴刺破了黑霧,把百里難行叫醒了,隨之而來的就是洞穴深處比之前大得多的響聲,滾燙的熱氣一瞬間沖天而上,急速穿過的氣流吹滅了洞穴裡的所有火焰,也捲走了洞穴裡所有的黑煙。

沒了火光的照耀,山洞重新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不過除了看不見以外,這洞裡可熱鬧非凡,洞穴下面的動靜震耳欲聾,顒的叫聲,岩石崩裂聲,還有打鬥聲不絕於耳,就連頭頂上也不例外,陣陣金石敲擊聲連綿不斷。

就像是寫山不能只寫山,畫水不能只畫水一樣,好花還要綠葉來襯,往往多些對比才能突出某些特點。

令丘山的山洞也是一樣,如果只是黑暗倒也沒什麼,但加上這些不斷在山洞裡迴響的聲音,這山洞就不再平凡。

相比起屍體被焚燒後的臭味,撲鼻的血腥氣,還有那像是從陰曹地府中傳來的哀嚎聲,這黑暗反倒顯得有些無足掛齒。

百里難行縮在角落裡,渾身顫抖,只不過這次不是因為疼痛,單純是因為害怕。

她從小到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死人,更別提和死人待在一塊兒了。

都說慘死的女人最易化作冤魂,這裡剛剛死了這麼多的女孩子,說不定她們早就化作了冤魂,此刻就飄在百里難行的身邊,隨時都會撲上來把她撕成碎片。

常言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對未知本能的恐懼超過了百里難行讀過的所有書籍,她忘了自己是被大家仰慕的百里郡主,忘了自己是個小有所成的修道者,只記得自己是個女孩子,和那些怕狗,怕黑,怕打雷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

但每一個女孩子終究都會長大,曾經害怕的東西終究不會再怕,或許是有什麼人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裡,趕走了她所有害怕的東西,又或者是她不得不獨自一人學會長大。

在眾多人中,百里難行無疑是幸運的,因為她並不孤單。

一輪耀眼的圓月突然從洞底升起,朦朧的月暈繞在月亮周圍,迷離又夢幻,清冷的月光此刻看起來卻是那麼的溫暖。

百里難行當然還記得這輪月亮,在暗香城的時候,這輪月亮可沒少出風頭。

她仰頭看著這輪月亮又喜又悲,喜的是還算是半個朋友的無月明還活著,悲的是無月明用出了法相也意味著下面的戰鬥讓無月明也有些為難。

顒的叫聲越來越大,終於,那懸在空中的月亮抖了抖,橙色的光芒從洞底升起,伴隨著一聲哀鳴,橙色的光芒散落成了粉末,像是一片橙色的星河,在銀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