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乙不說話了,側著身子看著顧西樓慢慢地削著木棍。

石刀終究是太鈍,顧西樓不得不用更大的力,一不小心,石刀在木棍上砍了一個深深的凹槽,顧西樓近幾日的工作又白費了。

“唉。”顧西樓扔下了木棍和石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應該換把好一點的刀。”仲乙總是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出最正確的建議。

“用你說,我要有好刀我還會用這個?”顧西樓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給了仲乙一個白眼。

“你沒有我有啊!”仲乙的語氣並不像在開玩笑。

“你有?你哪來的刀?”顧西樓此刻正垂頭喪氣,拿著沒了用處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杵著地。

仲乙從懷裡掏出了那柄三字華胥刀,“這個不是刀嗎?”

顧西樓看了一眼躺在仲乙手心裡那柄刻著字的小刀,“你這刀還沒我這石刀鋒利呢。”

“我這個刀是沒開刃,可是你不是說這個東西可以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嗎,你用它去買一把開了刃的刀不就行了?”沒想到仲乙這次竟然真的給出了建設性的意見。

顧西樓眼中閃起了光,“我怎麼沒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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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看向了仲乙,開口問道:“這可是賈大人給你的東西,可以買很多吃的,還可以換件棉衣,你真的捨得讓我拿去買刀?”

“你給你妹妹準備彩禮,我自然也要準備。我弟弟很多,妹妹卻沒有一個,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嗎?再說了我得親眼見見你妹妹才知道你有沒有跟我扯謊,到時候要是真見面了,我總要拿點什麼見面禮,才好讓你妹妹認我當個乾哥哥。”仲乙把手中的華胥刀塞進顧西樓手裡,揮揮手示意顧西樓趁著小商販們還沒有打道回府,趕緊去買東西。

顧西樓握緊了手中的華胥刀,那華胥刀的稜角刺進了他掌心的肉裡,他張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扭過頭去起身跑著衝向了河對岸城門口的小商販,那兩滴沒來得及流下就被風吹回去的眼淚也沒有被仲乙看到。

仲乙遠遠地看著顧西樓在幾個小商販那裡轉了幾圈,很快就跑回來了,從頭到腳都透露著喜悅,最後兩步甚至是跳著過來的,他高舉著的手裡除了一柄小刀外,還有一根通體烏黑的木頭,比他之前從山裡隨意拾取的樹枝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顧西樓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折騰著手裡新到手的小刀和木棍,還時不時地傻笑兩聲,像是瘋了一樣,嘴裡都是些“看看這刀多利”、“再看看這木頭多潤”之類的感嘆。

仲乙看著顧西樓不自覺地也樂出了聲,他並沒有覺得此刻的顧西樓是個傻子,只覺得他有意思,就像他一直覺得顧西樓是個怪人一樣。

怪人就是怪人,怪人不是傻子。

在顧西樓來到華胥西苑之前,仲乙季丁他們就已經做了好久的“網”,那時候的“餌”都是一些流民,或是本就病重活不久的,或是餓的不行,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用命換頓飯的。

仲乙和他的那幾個兄弟在當時的獵殺技巧遠沒有現在這般純熟,每次與睚眥的搏鬥都是兇險至極,幾兄弟沒有一次不是渾身帶傷,血流滿面的。

偶爾有活下來的“餌”對救了他們性命的仲乙等人沒有任何的感激,反而是在見到仲乙等人身上快速恢復的傷口之後,會以比看睚眥更噁心更恐怖的眼神看著他們幾個,一副見到鬼的樣子,連滾帶爬嘴上還罵罵咧咧的逃命般地跑開。

只有顧西樓不一樣。

第一次見到顧西樓的情景仲乙還歷歷在目,那時候的顧西樓比現在還瘦,佝僂著身子在劉顯名身後只敢探出半個頭來。

劉顯名並沒有告訴顧西樓應該要怎麼做,只是讓他坐在那裡就好,事情結束之後就有東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