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這一片林中的朦朧水氣愈加的濃了起來,風一吹過,水氣如霧氣一般微微晃盪著,空氣中也有了些夜間的涼意。

身前,這名劫路的漢子已死去,人雖死,身體卻是直挺挺的跪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的樣子似在看著自己胸前的血窟窿,身下流了一大灘鮮紅的血水,大概他直到死去時也不曾想到自己會是這種死法。

抬起頭,我不再去看身前這人,目光掃向前方百步之外的樹林中,卻見得前方的樹叢頂端一陣“簌簌”聲響起,樹葉紛落之時,十幾道身影是從天而降般的從樹枝端落了下來。

此時已入晚間,林中水氣蒸騰,看的不是很清楚,那十幾道身影一落地,我便聽到一道桀桀怪笑,道:“昨日我便和蘇兄打賭,說顧兄弟要來崑崙山的話定會光明正大的路過此地,現在看來,還是我說的對!”

隨著話語聲,一群人從前面的樹林隱晦之處快步走了出來,正是江順和蘇卿堯、韓蕭等人。說話的正是江順。在他們身後,三眼和小五以及十一二名身著幽雲山莊服飾的漢子緊步跟隨。死亡沼澤之中,十八刀的兄弟死傷大半,剩餘的沒多少人,後面的那幾人我都不認識。

“顧兄弟!”

一見到是江順他們,我的心定了定,緊跟著便是心頭一熱,朝前快步迎了上去,抱拳道:“江前輩,蘇前輩,韓大哥!”

江順一聲長笑,在他身邊,蘇卿堯和韓蕭則先他一步跑到我跟前,韓蕭反應倒快,跑到我身前右手已是一把抓在了我的肩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頗有些激動地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們都說你投奔了魔教,但我一直不信!哈哈。”

數月不見,韓蕭身上的傷勢已經痊癒,許是在崑崙派這段時間內靜養得當,他現在一臉的精神,氣色比之前要好太多。我滿心歡喜,道:“韓大哥,你身上的傷好了?”

“吃了玄鐵門幾個月的療傷丹藥,他的傷早已好了。”蘇卿堯也來到我身前,同樣是上下看了看我,笑道:“顧兄弟,你的速度怎的還那麼慢,我們在此地已等了你三日了。”比起以往,蘇卿堯似乎蒼老了許多,頭上多了些許白髮。

我看了看他們,道:“蘇前輩,你們怎麼來了?”

“鄭東昇已將你的事情告知莊主,莊主得知後便派我們幾人在此地相候,嘖嘖,顧兄弟,你這一去數月,怎的連個音訊也沒有?好在你現在還是回來了,這下我們都放心了,哈哈。”

這幾人當中,蘇卿堯和我的關係要好得多,我與他認識的最早,又一起經歷了郴州城的蟲變。正是因為他,我才對西域乃至西域的巫蠱之術有了更多的瞭解,這段時間我獨自在西域行走,也是經常想起他。我有點慚愧,朝他低頭抱了一拳,道:“蘇前輩,我......”

蘇卿堯倒似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行了,旁的話就別說了,我們心裡清楚。”

他一句“我們心裡清楚”說的很是隨意,殊不知我眼底一酸,幾乎要流下眼淚來。

在來的路上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在死亡沼澤裡相助長生堂逃進神龍窟已是有違正道,一路走來,無論是賀二孃還是鄭東昇以及唐牛那幾個僱傭兵所言,都讓我深切地感到了七大門派對我的痛恨,心裡也一直想著現在的七大門派之中只怕沒有多少人會對我有好臉色看,此行來到崑崙山,說是凶多吉少一點也不為過。沒想到,蘇卿堯和韓蕭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待我如初。

那多半也與程富海有不小的關係吧?看來程富海也一直對我抱有一絲希望,認為我不會加入魔教,難怪連鄭東昇也會那般說,不願與我動手,而是放我離去。

想到這裡,我心裡又是一陣感激,強忍著才沒有流下淚來,道:“江前輩、蘇前輩,程前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