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忽有人於營門求見,道自壽春來,有要事相告。謝石正與謝玄議事,聞之大喜,乃命延入。那人入帥帳,謝氏叔侄皆是一驚,原來來者不是他人,正是襄陽之役中被俘入秦多年之朱序!

朱序只略寒暄,便道:“秦主已至壽春,諸軍亦集,眾可二十萬。秦諸州郡之兵,猶在往項城集結,合壽春之軍,數可百萬!今秦青冀梁三州兵,已在項城赴壽春途中,王師當急與之戰,否則秦軍盡至壽春,便無能為也!”

謝石拱手道:“叔庠,秦軍勢大,何以不渡淝水?”

叔庠為朱序字,序被俘入秦久矣,故謝石以表字相稱以示敬重,不以其失襄陽時所居職梁州刺史而稱為朱梁州,恐其聞當日所居職而傷心也。朱序道:“以壽春以東無大城屯兵故也,且秦軍於洛澗之役喪敗,秦主亦心驚,以王師北府兵為雄師,故不敢輕率渡淝。”

稍頓,朱序複道:“今當急乘秦人心怯,便赴淝水東岸,與之相持。便倚淝水與洛澗之間為甌脫,亦是非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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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石沉吟道:“敵眾我寡,兗州之兵八萬,我麾下臺軍,僅萬餘人。桓豫州尚在路途,若倉促過洛澗赴淝水東岸,秦人渡淝來攻,恐不能敵。依我之意,不若待豫州至壽春左近,我乃麾師過洛澗,抵淝水東岸與之相持,乃為萬全!”

謝玄卻道:“一鼓作氣,我軍既乘勝,今若急過洛澗赴淝水東岸,秦人喪膽,必不敢便渡淝來戰!倒是如此一來,恐長久隔淝相持,師老兵疲,或不能早決戰而勝之!”

朱序道:“僕之意,可不待桓豫州,便以謝兗州率北府兵先行,便赴淝水東岸,大都督率臺軍從而後。秦主聞王師至淝水東岸,以其眾二倍王師有餘,必欲早戰;然其震懾於洛澗之敗,必亦恐王師渡淝,乃將出其軍,抵淝水列陣。彼時兗州予之信箋,便道淝東地狹,若欲決戰,何不退軍一舍,使王師渡淝水,與之會戰於淝西?秦主非宋襄公,必以王師中渡為可乘之機,必許之。如是秦軍後移之際,我於其軍中大呼‘秦軍敗矣’,士卒不明真偽,必狐疑奔逃,則其陣必潰而土崩瓦解,人馬自相踐踏。王師乘勢掩殺,不憂不克此敵!”

“足下之計大妙,可行!”謝玄拊掌讚歎道,乃轉向謝石,誠懇道,“叔父,時不我待,機不可失!若使秦軍盡至壽春,則大事去矣!為今之計,朱叔庠所言,乃當務之急,便請允我先行!”

謝安之子、輕騎將軍謝琰,亦拱手向謝石道:“叔父,阿兄之計是也!”

謝石沉吟片刻,便允謝玄所請,一面去信桓伊,透露所謀,命其緩行。於是朱序復歸壽春,謝玄率北府兵過洛澗,進抵淝水東岸。

秦主居壽春月餘,秦軍青冀梁三州兵陸續至,又十餘萬,至此合先至者,已逾三十萬,苻堅膽氣乃壯,聞晉軍已至淝東,便命大軍出城紮營,每日沿淝水西岸列陣。桓伊北上不曾遇敵,雖以謝石所命緩行,晝行夜宿,至秦軍與北府兵隔水對峙數日後,亦至淝水東岸。

晉軍兗豫二州兵雖會師,亦不急於渡淝,只於水東紮營而已。苻堅以為晉軍不敢於其大軍眼前渡淝,然以北府兵勁銳,秦主亦不敢輕率揮師渡淝,於是對峙至於半月。

是日,淝水東岸晉軍下一小舟,張使者旗幟,二人操舟,一人儒服持使節於舟中,渡向西岸。苻融於岸邊望見,便命接住。

使者入壽春城,呈上晉軍前鋒都督、兗州刺史謝玄予秦主書信。苻堅展信看罷,不禁大喜。原來信中道:“足下提百萬之眾,勞師遠征至此,卻與僕麾下隔水對峙,此非計也!淝東地狹,君若移師空水西一舍之地,俾僕渡麾下過淝;彼時足下與僕,指揮虎賁精騎會戰,而緩轡以觀,豈不勝隔岸相望哉?淮南下溼,時節方將暑熱,惟祈君安,敬候佳音。”

苻堅心道:“此朱叔庠勸降之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