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韞歷數謝氏父輩與同輩,直道凝之不慧,“我謝氏門中無此人!不意天壤之間有王郎!”

至此謝安見凝之果不愧道韞所言不慧之名,心中直道“恨不遣郗公門客先探究竟”。郗公即郗鑑,王羲之岳父。昔日郗鑑為女郗璇擇婚於琅琊王氏,自其鎮守地京口遣一門客,攜書信問王氏家主王導。導滿口答應,便開子弟所居東閣,任門客一一相看,聽憑其傳語於鑑。導時為司徒,而鑑為司空,王氏子弟聞郗家遣人來擇婿,皆自矜持,修飾形容,於窗前讀書;唯羲之袒腹而臥,飲酒食肉,如不聞郗家擇婿事。門客歸稟郗鑑,道:“王氏子弟皆人中龍鳳,惟一人不同,了不矜持,袒腹東床而臥,飲食如常,如不聞有大事!”郗鑑大喜,道:“正此佳!”遂以其女郗璇嫁王羲之。謝安當日見凝之不慧之狀,心中懊悔,便暗道恨不遣郗公門客先探究竟。

謝安至山陰時,羲之尚在停靈之期,諸子皆答拜於靈堂,與哭吊者對泣,唯不見少子獻之。安暗自詫異,出靈堂外,乃問王家僕傭何以小郎未出。僕傭道:“小郎不勝哀痛,連日不食,以致雞骨支床,已臥病多日矣!”

安嘆息道:“聖人有言,毀不滅性。昔王濬沖服父喪雞骨支床,今竟復見於王子敬!”

謝安回都與人道及,於是建康皆道王獻之為真孝,乃今日王濬衝。王濬衝即竹林七賢之王戎,亦琅琊王氏族人,西晉司徒,於東晉人自為先賢。於是王獻之益發享有美名。

十年前,安弟謝萬為豫州刺史,偕南徐州刺史庾希北伐,安恐萬名士不通事務,乃棄隱居為其長史。萬率軍至淮北,不親軍事,唯飲酒,講求奢侈,一派名士風度,遂致上下離心,麾下諸將皆銜恨於萬。於是豫州西府之兵與敵一觸即潰,敗歸淮南,庾希聞西府兵潰敗,以患病,亦率南徐州北府兵自下邳退歸廣陵,北伐遂敗。事後謝萬廢黜,庾希亦遭徵西大將軍桓溫彈劾,而為朝旨褫奪其職。

謝萬於淮北一敗即驚慌失措,倉促渡淮。敵軍渡淮追擊,萬復自淮南一路奔逃,至合肥乃止。萬自淮南棄城而走之際,猶求玉帖鐙,諸將聞之氣憤,遂欲於亂軍之中殺萬。後以一將勸阻,道“將為隱士”,即難道不應為謝安之故而饒其性命,安一向代其弟撫慰諸將,諸將以此同袍之言,念及安素日之好,乃未殺萬。

嗣後謝萬廢黜,安仍隱居會稽東山,而聲名益重,朝旨屢徵不起,而朝野皆以為其有管葛之才,遂繼殷浩之後,享有“此人不肯出,當如蒼生何”之盛譽。後朝廷以其屢徵不起,下旨禁錮其終身不得出仕。後逢新帝登基大赦,而大司馬桓溫以司馬徵辟,安以家中仕宦凋落,乃受桓溫之闢,遂赴江陵再度出仕,時人譽為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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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赴任路經建康,朝中識與不識,皆赴青溪渚碼頭相送。司徒右長史高酃以其東山高臥,不應朝廷辟召,卻坦然應桓溫之徵,當眾笑道:“安石啊安石!人皆道‘安石不肯出,當如蒼生何’,今亦可謂‘安石竟已出,當如蒼生何’!哈哈哈……”謝安好不尷尬,只能唯唯而已。

謝安至江陵前,桓溫幕府中出身士族之名士已有二,即參軍高平郗超,與主簿琅琊王珣。郗超多須,王珣身矮,皆桓溫得力倚重之人。江陵人因此有語:“髯參軍,短主簿,能使桓公喜,能使桓公怒。”郗超為太尉郗鑑之孫,北府都督郗愔長子。王珣則是丞相王導之孫,中領軍王洽之子,後娶謝安女之王珉之兄,兄弟知名。然謝安初至,桓溫便待之甚厚,乃至有過於郗超、王珣。

安初至之日,溫便以其有重名,召僚屬大集廳堂相待。見罷,安辭出,溫目送良久,向眾人道:“吾門中久不見如此人!”於是江陵徵西府中,皆重謝安,乃至荊州諸郡,皆傳謝安石美名。

時有郝隆,雖出身寒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