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使至盛樂,道慕容寶之意。拓跋珪聞言狐疑,忽厲聲道:“吾弟已為汝國所害,卻尚以謊言誆我!我昨夢吾弟對吾悲哭號泣,是已為汝國所害之證,慕容垂父子竟尚遣汝來誆騙我國,是欺我年少,以為大魏無人,不敢伐汝國乎?!”

燕使不意被他瞧破機關,大驚失色,囁嚅不能辯解。燕鳳道:“大王,茲事體大,須查明實情;夢寐之事,不可為憑。且遣使入燕,待真相大白,再作進止定奪!”

拓跋珪目眥欲裂,竟不看其恩師燕太傅,只瞪視燕使道:“汝速返國,為我告慕容垂父子,今汝國既害吾弟,兄弟至親,吾唯此一弟,此仇,亦不共戴天!便告慕容垂父子,不日我將親征伐燕,取慕容垂父子首級!”

燕鳳大驚失色,作聲不得,只暗道燕使去後,當急晤太師賀蘭訥,或可使訥以舅父之尊,勸拓跋珪先查明實情,切勿衝動。燕使已被拓跋珪嚇得瑟瑟發抖,遂狼狽奔出。燕鳳便亦向面色通紅、雙目圓睜,卻又沉靜如水的拓跋珪告辭趨出,即赴賀蘭訥宅。

須臾,賀蘭訥與燕鳳同至,卻見魏王新婚王后慕容氏,正披髮徒跣,跪伏於拓跋珪王座之下,聲淚俱下,為其祖父慕容垂、父親慕容寶求情,拓跋珪雙目圓睜,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賀蘭訥與燕鳳來時途中,已商議妥對策。於是賀蘭訥道:“大王且息雷霆之怒,今燕人如此,老臣亦以為,伐燕必矣!如此而不伐之,天下安有公理在?只王后無辜,不可使之披髮徒跣,久久哭求,傷大王與王后夫婦之義!”

拓跋珪與慕容王后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若非此番變故,如何便至於如此!此前拓跋珪已有二妾,後納者為劉顯之女,乃擊敗劉顯,顯死於戰陣之後,俘虜其女,遂納為妾;先納為妾者,卻是其姨母賀蘭蕤!

原來拓跋珪甫隨燕鳳北歸至賀蘭部,其姨母喪偶之後孀居於孃家,拓跋珪一見便驚豔於其美貌,乃言於其母,道欲娶之為妻。其時草原輩分觀念尚不強,拓跋珪之母賀蘭芮雖受中原教育,然於此等風俗,亦是從眾,只不過賀蘭蕤已二度喪偶,可謂剋夫,乃堅執不允。

拓跋珪執意求之,賀蘭芮無奈,乃道:“為母醜話說前頭,汝姨母美則美矣,究竟數年之間,已喪二夫,且皆無出,可謂不祥!日後汝若因此,而竟不得善終,勿謂我言之不預!”

拓跋珪笑道:“前二姨父庸碌之徒,無福消受國色耳。兒草原雄傑,今當復國稱王,宜以此女為王后。且正以此結姻,與舅父親上加親,如何不美?姨母可憐,母親亦當念之。”

拓跋珪此言,可謂大言炎炎,且大有心機,確是梟雄之人。畢竟拓跋珪本長孫他與紫貂之子,與長孫他續絃之妻賀蘭芮並無血緣,故賀蘭訥只是其名義之舅父!其若欲訥為其復國出死力,除非親上加親,如娶訥女為妻,然訥並無女兒。長兄如父,賀蘭蕤既孀居在家,子弟女妹,弟亦如子,妹亦如女,故拓跋珪乃有此意,可謂心機深沉。賀蘭芮也看出此層,雖擔心其妹剋夫,究竟拗不過兒子,也便答允。

草原風俗本有如此之事,家姊向其提起,賀蘭蕤不覺有異,亦願意。賀蘭訥卻也正在尋思,究竟以何方式,可將家族與其即將擁戴復國之新主,增添互信,建立同盟,其妹賀蘭芮向其提親,此門親事,正中其下懷,於是一力贊成。

燕鳳雖以為衡以人倫大大不妥,然其時他攜拓跋珪至賀蘭部投靠賀蘭訥,若駁賀蘭訥之意,恐復國無望。且草原婚姻不論輩分,賀蘭訥既為拓跋珪名義之舅,其若有女,便是珪天然之妻,訥無女,乃出此下策。既以草原風俗並無不妥,燕鳳也便聽之任之,只以賀蘭蕤乃喪偶寡婦,勸賀蘭訥及賀蘭芮勿以之為拓跋珪之妻,拓跋珪遂納之為妾。

一年後,賀蘭蕤為拓跋珪生下長子拓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