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唱聽到過這個聲音,結合小魚兒的介紹,認出了此人是樓清漪的三叔樓叔弼,她的父親叫樓伯符,二叔叫樓仲謀,四叔叫樓季佐。

“今日事,今日畢!”樓叔弼的口氣不容置疑。

陳唱躺在床上的陰影中,並不擔心被發現,他偷偷瞄了一眼,這樓叔弼的身材偏矮偏瘦,面板很白,唇上兩撇鼠須,身上袍子雖顯示家境不錯,可是縮肩塌背,走起路來有種狼顧之感。

小魚兒小丫頭倒也有幾分的執拗和倔強,本還想說話,卻被樓叔弼蠻橫地一把推到了一旁,險些摔倒,當即驚恐地哎呦一聲。

“哼,莫說是你這個婢子了,就是你家小姐也休想擋住我。”樓叔弼冷冷地對小丫頭說,說完似乎又覺得在她的身上純熟是浪費時間,繼而轉向了兩名大漢,“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他抬出去!”

陳唱看見了樓叔弼頤指氣使的樣子,非但沒有生氣,而是覺得很好笑。

在他發跡之前,便有個銀行的小科長屢次在貸款的問題上為難他,當時那科長的模樣到和眼前這位有著七八分的相像,後來陳唱只好用了點小手段,這才讓小科長乖乖地不再作妖。

等兩個大漢上來的時候,陳唱只得再次閉起了眼睛繼續裝暈,反正方才屋中光線昏暗,只要小魚兒不說,便不會被人看破。

“三老爺,姑爺他……他尚未換上吉服。”小魚兒說道。

一語點醒夢中人,樓叔弼直跺腳:“嘿,本老爺差點被你們給氣糊塗了,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他換衣服。”

陳唱緊閉著眼睛,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般任由小魚兒和大漢給他七手八腳地穿衣服,樓叔弼從旁不住地催促,匆匆穿好了想必也是衣歪帽斜。

當被咣噹一聲放在門板上的時候,陳唱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更像是貨物。

兩個大漢抬起了門板撒腿飛奔就朝著門外走去,外邊的雨已經不是那麼嚇人,但仍在沒完沒了地下,不時傳來陣陣雷聲,雨珠落在陳唱的臉上,帶著冰涼的甜意,倒是很適意。

微微睜開雙眼,卻見到兩旁的景物倒飛甚急,一時間暈眩難忍,便又閉目養神,暗自掂掇:“這是要將我帶去哪裡?”

想著想著,忽覺頭上一輕,雨滴皆都避了開去,卻是一張小小的油紙傘撐在了頭上,身側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露出方才那小魚兒如花的嬌顏。

小丫頭氣喘吁吁,是一路追過來的,陳唱不由地心中一暖。

前方燈光漸亮,對陳唱來說有些晃眼,已然到了前廳。

偷眼觀瞧,大廳之中張燈結綵,香菸絛繞,剪綵為花,簇錦為屋,丹碧相應,不可名狀。

這一切看來,倒像是拜堂成親的佈置。

此時,小魚兒的目光剛好同自己目光一觸,只見她將有意無意地將食指放在唇邊,似乎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透過近幾日的接觸,陳唱對小魚兒還是信任的,便微微眨眼示意。

見兩名大漢將陳唱抬了過來,樓叔弼氣喘吁吁地朝著門口的吹鼓手們兩手一揚。

一時間,樂班吹奏,絲竹管絃,咿呀聲揚,整個大廳沸騰起來。

“結綵張燈良夜美;鳴鸞和鳳伴春來。”

“日麗風和桃李笑;珠聯璧合鳳凰飛。”

“……”

陳唱有點尷尬了,明明是下雨天,還說什麼“日麗風和”,這不是扯談嗎,假成親就是假成親,司儀一點也不走心。

陳唱聽到周圍有人在議論,而議論的物件大多便是他。

“這就是樓家的姑爺,怎的如此病懨懨的?”

“樓老太爺天仙一般的孫女竟然嫁了一個如此不堪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小聲些,讓人家聽到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