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請的客人主要有兩人,一人是南陳世子陳昌,另一人則是北周的衛國公宇文直。

從身份上而言,兩人都是蕭詧的貴客,但蕭詧著實不想見到他們兩人。

陳昌是陳武帝陳霸先之子,陳霸先是何許人也?

對於陳霸先的功績,蕭詧並不否認。

陳霸先蕩平侯景,平定各地割據勢力,有安內之功;襲殺王僧辯,重立敬帝蕭方智,有恢復梁室之德;抗擊北齊,抵禦外侮,則關係到漢家的傳承和興亡。

但梁敬帝蕭方智禪位於陳霸先,說起來還是陳霸先奪了蕭家的天下,對於這樣一位“亂臣賊子”的兒子,他蕭詧如何能夠真心敬之。

再說另一位,國公宇文直。

此人是周文帝宇文泰第六子,年紀輕輕的就拜大將軍,遷衛國公,北周皇帝宇文覺的同父異母弟。

如今後梁是仰人鼻息,江陵延袤止三百里,雍州被圈領了去,又置防兵居西城,託名助他,實加監製,蕭詧這皇帝當得戰戰兢兢。

至今,蕭詧還得回想起當時江陵時的淒涼景象,西魏盡俘王公以下,及百姓男女數萬口,編充奴婢,分賞三軍,驅歸長安;老弱殘疾,一併殺死,僅留存三百餘家,還城四顧,已是寂寞荒涼,目不忍睹。

對於衛國公宇文直,蕭詧更加的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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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亂臣賊子”之子,一邊則是大周皇帝親兄弟,蕭詧雖然也是皇帝,但如何能夠在二人面前擺出皇帝的架子?

早在西魏攻入江陵之時,他的部將尹德毅便向他進言。

“魏虜貪殘,任情殺掠,江東人民,塗炭至此,統說由殿下主使,怨氣交乘,殿下既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仇敵,誰與相助?”

“今為殿下計,莫若佯為設宴,會請於謹等入席,暗中設伏武士,起殺虜帥,再分派諸將,掩襲虜營,大殲群醜,使無遺類,然後收撫江陵百姓,禮召王僧辯、陳霸先諸將,朝服渡江,入踐皇位,不出旬日,功成業就。古人有言: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殿下恢廓遠略,勿徇小諒!”

蕭詧卻認為此計太毒,即使有成,恐天道亦不相容。

他思慮再三對尹德毅道:“卿策未嘗不善,但魏人待我甚厚,不宜背德;若驟從卿計,恐人將不食吾餘了!”德毅無奈之下嘆息而退。

此時,蕭詧望著大殿內忙碌的宮人們,長嘆一聲:“悔不用尹德毅言!”

老內侍在一旁低眉順目。

這樣的話皇上不止一次說了,自打皇上登基之後一日也未曾展顏,時常為自己威望不振、謀略無從實施而感到羞恥,心中常懷憂憤,並作《愍時賦》而抒發胸懷,每每與吟之都要揚眉舉目,握腕激奮,久久嘆息不止。

“皇上又是在抒情攬懷了?”

蕭詧正在愁苦之間,殿外一人朗聲說道。

抬頭望去,見正是自己的親妹夫、當朝侍中、吏部尚書王拚款款走來,王拚到得近前正要大禮參拜,蕭詧一把將其扶住道:“一家人,還在乎這些虛禮做甚?”

王拚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他本已經用過了晚飯,宮中內侍才去駙馬府宣旨讓他入宮赴宴。

蕭詧苦著臉低聲道:“朕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訊息,那兩位何時到了江陵,朕是一概不知!”

王拚深有感觸地道:“臣自然知道這是那權景宣的主意!”

他口中的權景宣便是江陵防主,此人從宇文泰拔弘農、沙苑之戰,皆先登陷陣。

孝閔帝踐阼,徵為司憲中大夫,遷江陵防主,加大將軍。

對於蕭詧而言,其慶典、賞罰、刑律、威儀,以及各項制度,雖然都與帝王相同,但江陵的話語權卻是真正掌握在權景宣的手中,蕭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