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顏老頭此刻睡得正香,時不時冒出幾句晦澀難懂的囈語。他搬了個藤編墩坐在灶火前,這藤編墩時年久遠,中間部位下陷的厲害,坐在上面半個屁股都陷了進去,像是老母雞孵蛋。

往灶火裡添了幾根乾柴,火苗漸漸竄起,熱氣逼人,不多時一陣倦意款款襲來,眼皮直打架。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聽到外面有人在喊,他猛然驚醒,起身太猛眼前金星亂冒,險些一屁股坐在柴堆裡。

扭頭去看,顏老頭並不在榻之上,忙晃晃悠悠向外追去。出了大門便看到遠處百步外有兩個背影,兩人在說著什麼,其中一個搖晃晃、顫巍巍。

不是顏老頭是誰!

“阿翁……”陳唱發力追上去。

“七郎,待在家中!”顏修回頭喊道。

見顏修如此匆忙,陳唱心中隱隱不安,那胖子不會出事了吧?

正在詫異之時,卻見顏修身旁那人已然折返,忙上前問明緣由,只聽那人苦著臉道:“哎呀,聽說千石偷了錢,被劉裡吏扣下了……”

雨濯春塵,別有一番詩意。可一陣風吹來,依舊有些寒氣逼人,陳唱走著走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出門太急,蓑衣也沒有穿,他身上的袍襦很快就被雨水濡溼了,下身的褲裙亦是肥大異常,穿在身上空落落的,風從褲腳鑽上來,酸爽無比。

顏家祖孫二人對他有救命之恩,如今顏千石因他遭難,斷無置身事外之理。

連日的陰雨令道路泥濘不堪,屋舍院牆多有坍塌。一座大戶人家的宅子也早已破敗不堪,門戶殘破,牆磚剝落,缺口處可以讓一條狗輕輕鬆鬆地跳進去。汙水從路旁小溝流過,偶爾會有幾隻羽毛殘缺的雞鴨踱步出來,亂拉一氣,將穢物弄得到處都是。

陳唱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著顏老頭,幾次險些摔倒。

越往東走,所見越有不同。

顏老頭走得極快,陳唱體弱足足追了一里地,跨過一座石牌坊,沿碎石鋪設的小路前行,路兩側是成行的綠竹,茅草亭下的石磨、遮雨小屋內的轆轤井、水衝而轉動的水車,村道北側是民房,沿路的土坯牆體上懸掛著農具……

陳唱很詫異,這與顏家所居幾乎是兩個世界。

雨勢漸停,前方顏修卻一拐彎不見了,陳唱疾追。

便在此時,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陳唱好奇地扭頭望去,待看到兩騎飛奔的身影后,猛然想到自己是個黑戶,忙抽身拔腿就往一處荒蕪的院子裡跑。

地上溼滑無比,他的身子又虛,腳下一滑,向前一個趔趄,收勢不住,直接在地上擺了個惡狗搶食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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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爬起來,馬蹄聲由遠及近,身後便傳來了一聲猶如霹靂的呵斥聲:“站住!”

陳唱轉過身,只見一匹毛皮黑的發亮的高頭大馬噴著鼻兒立在了面前,馬上傳來一聲嬌斥:“跑什麼?”

陳唱很委屈,我一個黑戶能不跑嗎?

一股淡淡的、品流極高的醉人幽香飄來,聞著甚是舒爽。

陳唱低頭抬眼往馬上看去,只見突騎帽下,露出一張光滑緊緻、粉雕玉琢般的鵝蛋臉蛋兒,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烏溜明亮的鳳眼,顧盼之間,盡顯英氣。

陳唱不由眼前一亮,美女!

這是他到這個時代所見的第一個女人,而且是大美女,不由地好奇心大盛,將頭抬高。

女子的臉上不施粉黛,但無一處看著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看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但身上成熟沉穩的氣質卻是之前見過的那些青澀小女孩所不能比的。

身披油帔,上裝是一件黑色的短身細袖右衽袍,腰間束了革帶,一塊橢圓形象牙腰牌掛在腰間顯得搖搖欲墜,下裝則是合體的黑色合襠褲,褲管纖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