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唱離開,那邊小魚兒如釋重負,將手從嘴巴放了下來,冷不丁卻見到陳唱忽然扭過頭來,正對著自己微笑,一時間臉色竟是青一陣紅一陣的在變個不停。

“你的臉!”陳唱指著小魚兒的臉笑了起來。

小魚兒疑惑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卻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墨香味,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上沾染了許多的墨跡,不用問,臉上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女子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如此臉上猶如小花貓一般,自然是又羞又囧。

陳唱回到了床榻之上,小魚兒這個小丫頭也不容易,白天要照顧他,晚上還要加班寫工作日誌、總結。

期間可能還有類似思想彙報之類的,調休、節假日、加班費之類的估計也沒有,工作強度著實不小,較之後世的那些“996”社畜們更加的辛苦……

很多人生來對於自己的人生都是無法選擇的,比如小魚兒這樣的丫鬟,她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進入主家,主子就是奴婢的“綱”,奴婢是“卑”,主子是奴婢的家長,能主宰奴婢的一切。

丫鬟們日夜的勞作、精心的照顧保證了老爺少爺們養尊處優、夫人小姐們高貴詩意的生活。

而她們的一切付出,從封建倫理綱常和奴婢制度來說,都是天經地義的,甚至還有可能成為主子間傾軋的犧牲品、僕婦們嫉妒的物件。

譬如紅樓之中的茜雪因一杯楓露茶被攆,金釧因與寶玉調笑被攆繼而投井自殺,司棋與表兄的私情暴露隨後亦殉情而死,晴雯不見容於王夫人含冤而逝,鴛鴦不屈於賈赦的淫威最終以死明志……

這些花季少女的尊嚴乃至生命如草芥一般卑微,雖抗爭卻逃脫不了任人蹂躪和踐踏的命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如今就是這樣的社會,他也無法改變什麼,想著想著眼皮開始打架了,漸漸地睡著了。

小魚兒是何時入睡的自然是不知道,投在屏風上少女的影子卻是一動不動,猶如一座可愛的雕塑,良久,她微微地嘆了口氣。

過得片刻,小腦袋自屏風後露了出來,看到陳唱已然入睡,便輕手輕腳地給他掖了掖被子,大眼睛盯著陳唱的臉看了片刻,這才放下幔帳,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一覺陳唱睡得極為香甜,不過醒來的時候天依然未放亮,身邊也沒有能夠確定時間的東西,估計是凌晨三四點鐘的樣子。

窗外夜色如水,月光宛如空靈的清流,塗抹出了一片朦朧。

只剩下小半截蠟燭,燭光搖曳,與外面的月光交相輝映。

陳唱披衣起身,卻發現竟然小丫頭伏案睡著了,嘴角邊帶著微微的笑意,可能是在做著什麼美夢。陳唱輕輕地給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又看看小丫頭面前的那些紙張,不覺啞然失笑。

看了看紙上的時間,只記到了前日,小丫頭的工作日誌看來是沒有完成,陳唱如今也睡不著了,索性幫幫這小丫頭,反正都是記他的流水賬,要求不高。

隨即拾起毛筆,待筆酣墨飽,便筆走龍蛇,揮毫疾書,不多時一手漂亮的行草躍然紙上。

書法是精神的外化,品位有高下。好的書法作品,必定有正大氣象。

陳唱方才寫的這些字雖然不是“滿江紅”“沁園春”之類大氣的詩句,甚至只是一些諸如吃喝拉撒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他對這幅字是極為滿意的。

前世之中,雖也十分愛好書法,只是心境難平,寫出來的字難免差強人意。

如今,心無旁騖,隨性所往,興盡而沒,正如莊子在《在宥篇》中說:“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遊者鞅掌,以觀無妄。”

壓抑、拘束的書法藝術引不起人的美感,而“自由”才能夠感染人、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