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唱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看見的便是顏家祖孫二人。

聽顏千石介紹,這裡是村子中的一處規模極大的塢堡,具備一定的軍事防禦功能,是當時附近十餘個大戶人家所建,侯景之亂這些人家舉家遷走,留下這幾近廢棄的塢堡。

陳唱起身看了看,只見屋中鋪地的青磚縫隙間,冒出叢生的雜草,塵封已久的門扉窗欞上木質半朽,鎖鑰鏽蝕,四處散落著歪倒的傢俱,一股自腐朽的氣味瀰漫空中,和窗外草木清香混雜在一起,令人倍感淒涼。

王嬛、周義海從劉氏父子手中救下了陳唱,又命劉迎順通知鄉民悉數進入這座幾近廢棄的塢堡中躲避,如今這塢堡不只是楊家渡的百姓,還有臨近十幾個村子避難的人,男女老少近五百人。

惠帝之初,戍兵四出,天下大亂,民間豪傑,亦各推塢主,以寇抄為事。北方几乎遍地塢堡,而且規模越來越宏大,這種建築也傳到了江左。

楊家渡這座塢堡雖然沒有北朝的規模大,但也頗具其神形,說是一座小型的城池也不為過。

塢壁外牆皆實,設窗極少,雖與天人合一的建築意向相悖,但更多的是出於防禦方面的考慮。

陳唱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便問顏千石:“阿兄,那水姑娘如今何處?”

說起來,總是他連累了水靈兒,是以急切地想知道這個可憐的女子的境況。

顏千石答嘆口氣,道:“水靈兒真是命苦。不過,王大小姐已經嚴令劉迎順不準再為難她,但她畢竟是劉家的人,這是人家的家事,王大小姐也不便多說。”

原來兩次救他的女子竟是姓王,陳唱聽了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目前來看水靈兒應該是安全的,接著又問:“那山賊可曾來犯?”

“未曾到來!如今王大小姐正在指揮鄉眾修補塢堡破損之處。”

顏千石說這幾乎廢棄的塢堡牆壁已有多處的坍塌,修補也是臨時抱佛腳,可如今匪情未明,也只能如此了。

陳唱想想這個王大小姐和自己倒是頗有緣分,每每在危難之際都會出現出手相助,一度讓他懷疑她是猴子派來的救兵。

“阿兄,扶我起來!”

“七郎,你的傷勢不輕,尚需好好調治……”

當初見到陳唱被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之時,顏千石便要找劉耀祖拼命,後來還是王大小姐發話說如今是非常時期,理應一致對外,他這才將這口惡氣暫時忍下,不過暗地裡卻憋著勁,將來是一定要同劉家父子理論的。

顏千石倒不是那種讀死書的人,略懂一些岐黃之術,見到陳唱之後便迅速地為他檢查了傷勢。

陳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小身板本就嬌弱不堪,抗打的能力遠遜於一般人,如何經得起劉耀祖的拳頭。

渾身上下遭到的毆打足有幾十處,雖然大多都只是簡單的皮肉傷,但頭上的傷勢、內裡筋骨的傷勢一時間難以判明。

陳唱見他臉色慘淡,胸口不住起伏,顯是對自己傷勢關切之極,心中驀地一暖,說道:“阿兄,我心裡有數,趕緊扶我去見王大小姐!”

他剛到這個時代才一天多的工夫,但是屢屢身處險境之中,今天這一劫不知能否過得。

一味地在這裡躺著,若是那塢堡被攻破,到那時豈不是稀裡糊塗地做了山賊的刀下之鬼?

死也要死得明白!

塢堡內,成年的男子都在緊急地修補著圍牆的破損之處,剩下的老弱婦孺則擔任後勤雜務,因是臨時分工,這些鄉民們雖知事關生死,但他們並非士卒,聽命服從上差了一些,故而場面看上去頗為混亂。

這裡的工具十分有限,雖然忙活了小半個時辰,各處殘垣斷壁仍舊未能全部修補起來。

“耀祖,小心別砸到腳!”劉迎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