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連夜趕到定西侯府,將事與父親大致說了一番。張壽峰倒一點不慌亂,只說了句:

“曉得了,你且在此安心住下,若潞王果真不肯放過你,大不了你我父子遠走高飛,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安家?”

張介賓聞言,心中頓時放心不少,拿出牙牌對父親說道:“這是徐伯的牙牌,明早進宮還需要,還得麻煩父親大早走一趟。”

張壽峰接過牙牌,說道:“如此大恩大德,即便是為父連夜送還都不為過,何況區區一起早,你且睡下,天塌不下來。”

張介賓沒有睡意,滿懷期待的望著父親說道:“父親,我睡不著,您能陪我說會話嗎?”

張壽峰點了點頭,聽著張介賓在那說著,不時回應一聲。

“父親你知道嗎?我發現周老師好厲害,我用象數給那小道士佔了一卦,當時解道,他之禍福在我一言中。此刻方才明白,原來當我算出兇卦時,我與他在那一刻命運已然相連,我之吉凶,卻也在我的一言之中。”張介賓緩緩說道。

張壽峰聞言皺了皺眉頭,寬慰道:“你別多想,這只是巧合罷了!”

“不僅僅是巧合,去年年初,周老師就提過我們的師生緣不長了,卻不想半年後成真了。”張介賓繼續舉例說明。

“那大概,大概是為父託人為你物色老師以及謀求入侯府之事,傳入了他耳中,才有此一說。”張壽峰好一番思索,才給出了相對有信服力的答案。

“可,周老師真的很厲害,他什麼都會。”張介賓一時不知道如何替周述學說話。

“你說的周老師我知道,他不如徐渭徐文長。”張壽峰說道。

“哦?父親見過?可週老師一直不讓我告知父親,拜他為師之事。”張介賓很奇怪,繼續說道。

張壽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們山陰有幾大家族,以徐渭徐文長為代表的儒學世家,以我們張家為代表的武將世家,你應該知道吧?”

張介賓點了點頭,認真的聽著。張壽峰繼續說道:“我們張家世代把持著紹興衛指揮使之職,而儒學世家又佔有了大部分科舉、歲貢名額,讓寒門很難出頭。周述學祖父出身寒門,小小年紀便進了學,卻止步於生員之列。為了培養後人,他講七子送去拜師,其中一個和徐家子一起拜入陽明先生弟子門下,另外幾人也拜入各家。幾十年下來,生生在我們儒武兩家之外,形成了第三家,姑且叫之雜家吧!”

張介賓聽到這兒,好奇的問道:“這事好多好多年前,那麼周老師呢?難道和我們家有什麼恩怨?”

張壽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麼私人恩怨,你啊你,戲文聽多了吧?”

張介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真以為兩家是世仇呢!

“周家七子,夭折了三位,剩下四位,有隻有一男丁,此四人便將畢生所學都傳授了給他,這男丁正是周述學。周述學也不負眾望,二十出頭便進了學,可我山陰是科舉大縣,進學容易,中舉難。無論是徐文長還是他周述學,都幾次鎩羽而歸,空有才子之名。科舉走不通,周述學便想走武途,你祖父擔心他會在紹興衛紮下根,便使計將他誆騙去了京城。周述學幾十年如一日的以布衣之身,遊於公卿之間。可當時朝廷不如現在,危機四伏,滿朝文武渾渾噩噩,那有他周述學出頭之機,不過當成一戲子般糊弄。你說祖父坑了他幾十年,他還會給我什麼好臉色?”

張介賓聽得很是氣氛,咬牙切齒道:“那後來呢,周老師一直沒發現嗎?”

張壽峰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或是早就發現了,嗯,再後來東南倭亂,戰火波及桑梓,湧現出無數的英雄豪傑,我山陰兒郎豈甘於人後,紛紛投筆從戎,其中又以徐文長和周述學最出色。二人皆投入東南支柱,胡公宗憲幕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