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靠在床頭欄杆上,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錦繡的臉,“嘖,好好的一張小臉,給打成這樣滿臉開花的模樣。你瞪著我做什麼,這麼快就不認識了嗎?”

他的眼神充滿戲謔。錦繡的臉驀然漲紅,他這種語氣,這種眼神,當天在殷宅門口就見識過,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從小到大,沒來沒見過這種男人,如此英俊如此邪氣,一點也不懂得禮貌規矩,似乎用他那雙眼睛,就可以對面前的女人上下其手,叫人渾身冒汗又羞又惱,可是又找不到理由發脾氣。

“你前幾天跑到明珠那裡,到底怎麼得罪她了,我還從來沒看見她惱成那個樣子。”向英東也不打算繞圈子,“你倒好,才幾天不見就變成這樣,該不是惹惱了明珠,所以才被她教訓了吧?”

錦繡“喔”了一聲,突然被他問起這個,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不、不關明珠的事……我跟她,其實一點關係也沒有……”奇怪了!為什麼好好一句話,她說得這麼磕磕絆絆。

“是——嗎?”向英東拖長了聲音,他俯下身,曖昧地對上錦繡的眼睛,“你可不像個說謊的高手。”那天在明珠門口,他跟左震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口口聲聲叫明珠姐姐。只是明珠不承認而已。

錦繡的腦袋開始覺得暈。他離她太近了,面對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錦繡覺得自己就好像是鷹隼利爪下一隻無處遁形的麻雀,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忍不住朝後縮了縮,可是後面緊靠著床頭的欄杆,無處可退。

他這一起身,錦繡頓時覺得壓力一輕,呼吸也為之一暢,呼!忍不住偷偷鬆了口氣。下意識地抬手擦了擦汗,再這麼跟他面對面眼對眼地看下去,她可憐的心臟一定因為不堪負荷而停擺。他為什麼要追問她跟明珠的關係?這又關他什麼事?

其實本來不是什麼羞於啟齒的事情,但明珠壓根兒不承認她們的關係,她說再多又有什麼用,“我是——”她猶豫著,還是選擇坦白,“我是明珠的妹妹,只是不同母。”

向英東挑起眉,愕然。自從認識明珠的那天起,她就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絕口不提,只怕連大哥和左震都不知道其中的端倪,他一直以為,她就跟左震一樣,是從小沒爹沒孃的孤兒,所以才會這麼避諱這個話題。原來她不是。

“明珠沒有提過我吧……”錦繡低聲道,“想來她是不會說的。我爹一共娶了三房太太,明珠的母親是我二孃,本來很得寵,誰知道後來染了肺癆,沒人敢親近她。我娘出身低,去世也早,爹只怕都忘了還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就只有明珠從小和我親近,我們兩個總被人欺負,她每次都護著我,要是她捱打罰跪,我也偷偷給她找東西吃。”

“明珠十五歲那年,二孃的肺癆越來越厲害,怕是不行了,大娘怕她過不了年,留在家裡晦氣,所以逼著她們出去投親。那一年,我九歲,還在後院看人家扎燈籠,田叔跑來拉著我出去,說明珠被趕走了,叫我去送她。可是等我一邊哭一邊追出去的時候,她們已經走了,我追到河邊,她們已經過了河,被一輛破木板車拉走了。我叫得嗓子都啞了,可是風大,她們聽不見,明珠連頭也沒回一下……”

錦繡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悲傷,可是聲音裡,說不出的心酸,“從那天起,在家裡,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家裡接二連三地出事,大哥在湖南做生意遇著土匪,錢被搶了,人也沒了。爹受不了打擊,連著病倒,不到半年就過了世,債主上門逼債,大娘帶著小弟書惠,捲走了家裡最後一點錢……連那座宅子都被收走了。”

向英東專注地聽著,臉上戲謔的神色漸漸沒了。難怪她流落至此。

“是田叔叫我到上海來投奔明珠的。”說到這裡,錦繡忽然笑了,“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明珠恨榮家,我偏偏姓榮,所以那天,她發那麼大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