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的惡況下,只一夕,便遽減四分之一。

這場雪壓垮了全城軍民的信心。

雪上加霜的是,契丹軍挑這個時候打起心戰來,他們趁夜在雪地裡用畜血澆畫出幾行漢文。

“惟耿公一人出降,全城倖免。”

隔日,雪地上又增加了幾個刺眼的紅字。

“耿公不出城,破門大屠城。”

字字斗大得怵目驚心,也讓城裡的人喪失了信念,男女老幼的哭號聲不時從城裡傳出,卻又被滿天的飛雪給淹沒。

這一日,該是上元日,耿毅猶記去歲,洛陽大寺裡也是下著大雪,自己與檀心偎在爐邊烤慄於賞梅,互出燈謎挖苦對方,雖是意氣之爭,但卻藏不住辯嘴的歡壹口。

今歲,同樣是上元日,大雪也是飄個不停,冷灶取代了暖爐,疊屍架肉的差事洩漏了戰爭的殘酷,也讓耿毅體會到,今日是他父親生命中最難捱的一日,因為契丹大軍出了一道再簡單不過的謎題。

答案便是他父親的榮譽。

耿玠一身青衫,出現在兒子面前。“毅兒,爹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耿毅擱下老翁的屍體,迎上前,眼裡夾著抗拒,“爹,再撐幾日看看,救兵……”

耿玠苦笑一番,“救兵!這種天候下跟誰調去?朝廷嗎?算了吧!大勢已去,我也早放棄這種儍唸了。如果契丹胡賊要的是我,我又何必拖著一城的人跟我陪葬呢?”

耿毅依父親寧死不屈的忠膽個性來推,對契丹的出降是比一死了之還要不堪的事。“既然如此,我陪爹一起去。”

“不,這事由我一人去就行,倒是你要記住我現在告訴你的話,關內已無聖明之君了,倘若我出降後,契丹胡賊肯守諾不屠城的話,你就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活下去。”

耿毅看著父親,慎重其事地點頭。

“另外,你與檀心公主的事,爹棒打鴛鴦,能說的只有抱歉一句……”

“爹……”

“至於悅雲,她若逃過這一劫的話,你與她的事,就由你們自己拿捏了。”

耿毅聽著爹爹一副交代後事的模樣,他狂亂地保證道:“除非悅雲先行別嫁,否則孩兒不會讓爹爹成為負義之人。”

“那麼你與公主的事……”

“只有祈求來世與她結緣了。”

翌日,雪停了,萬里無雲的天空如碧海一般,幽州孤城靜立在藍天白雪之間,鎖了近四個半月的城門嘎啦嘎啦地被推開。

未幾,一位青衫漢子便現身在城門外,厚重的城門在他的指示下又被推了回去,留他一人面對數十來位策馬奔前的契丹勇士。

契丹勇士引馬上前,打算將坐騎讓給青衫男子,怎知,說時遲、那時快,青衫男子趁契丹勇士靠近時,快手一伸便抽出對方腰間的長劍,刻不容緩地提手往自己的脖子劃了去。

劍隨人落,皚皚白雪在剎那之間被青衫男子的熱血染紅了。

“耿玠這老頑固!當真身降心不降!”耶律飛忿忿不平地對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報告這一個噩耗。“看來我們只有破城屠宰一場,才能教這老頑固在陰間裡後悔!”

耶律德光冷笑一聲,“好,號令由你來發!”接著漠然問一句,“他抽誰的劍?”

“我的。”耶律飛應道。

“怎麼抽?”耶律德光依樣畫葫蘆地抽出耶律飛的劍。“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一模一樣……”

耶律飛話還沒說完,脖子便被自己的劍抹了,他瞪著死魚般的眼珠,不解地望著他的主子,抬手蓋住噴灑的血頸,還來不及問上一句,“為什麼?”人便潰倒在地上。

儘管耶律飛死不瞑目,其他隨行的人倒都看清他是亡在自己的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