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香蘋就坐在老何對面。

這是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老實巴交的中年女人。

老何早就調查過馮香蘋——馮香蘋現年四十八,老家在兩千公里外的農村,婚後便跟著丈夫在本市打工,生下兒子沒多久,丈夫在工地不幸出事,婆家人認為她剋夫,掃把星,拿到賠償款後無情地將她連同襁褓裡的孩子一同掃地出門。

但她的孃家和所有重男輕女的家庭一樣,也不允許這個嫁出去、剋死了丈夫、如今還帶著個“拖油瓶”的女兒進門。

走投無路之下,馮香蘋才抱著兒子又來到她唯一熟悉的本市,到處尋求一份餬口的工作。

正是她在飯店門口跪地懇求老闆收留,給她一份洗碗的工作以養活孩子,被徐如意父母撞見,這才有了後面二十多年的主僕情分。

老何在嘉園小區調查時,鄰居們都說,這馮香蘋老實,忠心耿耿,對徐家一心一意,她一手把徐如意帶大,對徐如意是百依百順。

而且,自從進了徐家,馮香蘋就和自己老家幾乎斷絕了關係,鄰居們說,除了馮家父母去世馮香蘋回去過兩次外,再也沒有回過老家。

當然,她認徐家為家,徐家父母對她的獨生子馮智,也是如同親生父母一般有情有義——從馮香蘋住進徐家起,那孩子也就跟著進了徐家,嚴格來說他是在徐家長大的,後來徐家給他落了戶,讓他就近讀幼兒園,上小學,中學,大學,從小到大,徐家都不吝出力、資助。

秦關沒說錯——馮香蘋和徐如意,早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僱主和保姆的關係。

他們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骨子裡已然是一家人,至親。

面對老何的問訊,馮香蘋自然是否認自己見過“曾德美”。

“昨天?我是去過西郊,那叫鐘聲巷嗎?我不知道那條街的名字,我不大識字的,我只知道那邊有個很大的超市,叫什麼,哦,山姆超市,往常都是小姐開車,帶我去那邊買些家裡需要的東西,”

“昨天小姐情緒不太好,你知道的,家裡發生這麼多的事,小姐哪裡受得住這麼大的打擊,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病?不是什麼病,主要還是生孩子那會兒,太太突然出事,小姐一下子倒了,住進醫院,一直養胎養到生,落下病根了,一直補養啊,什麼補養品都吃的,但就是養不好,看過中醫,中醫說這是傷了本,我知道的,我也心疼,可是當時那種情況,小姐怎麼不傷心?”

“哎呀,我不會說話,一說話就扯到其他地方了,所以來之前,小姐就叮囑我,你們問什麼,我就回答什麼……瞧,我又多說了,”

馮香蘋憨厚的臉上堆滿了她應有的怯懦、緊張和自卑。

“我是去超市買東西的,我用的是小姐的卡,副卡,買東西是有記錄的,不信你們可以查啊,我站的這個地方?旁邊就是超市入口啊,我是打車去的,肯定就在這兒下車的啊,”

“我不知道什麼‘曾德美’,這個名字是小姐告訴我我才第一次聽說,小姐也是前兩天才告訴我的,因為你們的人去問她,不然她可能也不知道……”

“她也在鐘聲巷?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了,她看到我了?我反正沒看到她,我們根本不認識,我就是個保姆,你瞧,我連普通話都說不好,難道她說她認識我?”

這就是問題。

監控拍到的短暫畫面中,“曾德美”出現在巷子口,四處張望,緊接著,斜對面就出現了馮香蘋。

“曾德美”看到了馮香蘋,便快步走過馬路,朝馮香蘋的位置走去。

再然後,一段監控死角後,畫面中就沒有見到她們倆了。

憑這麼短短的根本沒有交集的畫面,很難判定她們是在“相約”。

但是,又擺脫不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