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綿密雪白的湯花也迅速地顯現出來,湯花在上,深紅近黑色的茶湯在下,黑白分明,美妙絕倫。

陳寅曾經自負是京城內數一數二的鬥茶高手了,但今日見了聰孃的茶藝,才知道天外有天,先前只不過是他夜郎自大罷了。

他醉心茶道,在潘樓裡這數年內雖然而已見識了不少高手,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會在這樣短暫的一瞬間讓湯花迅速顯現,這簡直是神乎其技,無人能及。

當下忙看向七寶。

七寶因為慢了一步,此刻才將滾水注入,陳寅心頭微顫,那一句&ldo;要輸&rdo;幾乎忍不住將說了出來。

而在場的看客們,一則為聰娘無人可及的茶几而看的眼花繚亂,目瞪口呆,一面看向七寶,都不約而同地擔心起來。

畢竟先前管先生胡吹大氣,很有看不起京城人士之意,如果真的輸給了他……卻的確讓人有些不服氣。

甚至有人忍不住嘀咕:&ldo;他在做什麼?難道是要認真輸給人家不成?&rdo;

&ldo;橫豎輸了的話……砍手的不是他。&rdo;

靖安侯聽了這句,回頭看向身後。那兩人給靖安侯一瞪,才嚇得忙都縮了脖子。

七寶雖然沒有看聰娘一眼,耳畔卻聽到茶筅飛快地擊打茶湯,擦過茶盞的輕微聲響。

這種輕靈而急速的聲音入耳,七寶便知道聰娘果然很叫人另眼相看。

但現在……不論如何不能輸。

七寶看著面前那一盞碧色的茶湯,握住了茶筅。

聰娘當然沒有看錯,七寶嬌生慣養,這些繁瑣的碾茶之類,更的確沒有親力親為過。

但是隻有七寶自己知道,在她的夢中,她將這種事做了千萬遍。

至於要問是為什麼會去做這些,無非只為了一個原因。

……因為那個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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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一抖,碧色的茶湯隨著起舞。

記憶這樣的真實,想忘都忘不了,就只能儘量地不去想。

但是一旦開始想,就有些剎不住似的。比如現在……

雖然張制錦並沒有在身邊,但是在七寶的眼前,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淡然端坐,不露聲色地看著她。

在夢中他自然也極忙碌,很少有時間靜坐。

唯有在她為他點一盞茶的時候,才會什麼也不做,只管看著她動作。

起初七寶只是想讓他別為難自己,所以才拼命地練習鬥茶。

直到有一次她點了一碗蒙頂石花,張制錦的眼中流露一絲異樣的讚賞,他握著茶盞,微笑道:&ldo;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想不到竟在這一個小小地茶盞之中,也能看出如此風光。&rdo;

不知為什麼,慢慢地……竟有些期待。

期待他眼中會流露那種讚賞喜悅之色。

細細地湯花在茶筅底下浮起,如同初雪般純淨,又像是初雪般脆弱,七寶凝神屏息,一點點引導著那些初生的湯花,讓他們連綿成片,重重疊疊地綻放,舒展。

正如他所說‐‐&ldo;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rdo;。

兩盞茶放在桌上,管先生,陳寅,靖安侯,以及幾名經驗極為老到的鬥茶名宿都圍了過來。

同樣厚密緊實的湯花,細細地咬在盞上,楞眼一看,彷彿並不是一盞茶,而是茶盅裡才落滿的雪。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竟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