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精神病人的思考(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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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鶴倫雖問的韓恪,但顧岑腦海中卻翻過許多思考,而謝鱗則回想起賈璉信中的內容。
賈璉認為的世界是這樣的。
理學家強調的“存天理,滅人慾”,就是絕對的公私,理學家想象中的理想世界是二元對立的靜態平衡,而經世學派的四位大家都講公私統一,將私納入公的範疇,是公私相濟的功能主義。
二者理論上的不同演變為在經濟上的觀點就是重農抑商和工商皆本。
朱夫子在他的《勸農文》要求“禁約販米出境”,主張透過國家調控抑制豪強之私,保護小農經濟,將商業視為逐末,追求“不患寡而患不均”,抑制了社會的發展動力。
梨州先生評價為“世儒不察,以工商為末,妄議抑之”,認為應該恢復市場的自發秩序,批判鹽鐵專營,認為它是偽公。顧氏先輩亭林先生倡導鈔法論,改革貨幣制度,主張利用商業流通“通天下之利”。商業發展代表生產要素的流動,將商納入本的範疇,就是在追求社會發展的活力。
朱夫子要的國家調控壓制豪強不是不好,只是這個豪強的定義極為模糊。鹽鐵論裡的豪強是地方上具備強大經濟實力、社會影響力、政治勢力的富商大賈、豪紳權貴。
而自北宋的張載、程頤提出宗法思想以來,朱熹又依靠前賢的思想主張重建宗族制度以強化基層治理,除強調基本的禮法以外,朱熹改良呂大鈞的《呂氏鄉約》,強調“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透過鄉約組織實現鄉村自治,同時建立社學也就是基層學校,促使理學理念深入鄉村。
朱熹的理解中宗族鄉約是天理在人間的具象化體現,宗族制度既能維護家族之私,又能服務於社會之公。家庭作為社會的基本單位既從屬於宗族,又歸屬於鄉約,在親緣、地理兩個層面搭建了極為牢固而強大的人身依附關係。
在這樣的情形下,商業發展所帶來的社會流動對人身依附關係的摧毀是極為明顯的,或者說工商業的發展會摧毀這套治理體系。
而士紳對這套體系的依賴是有原因的。
首先有一個問題,鄉村百姓作為個體為什麼會傾向於這套鄉村治理體系?
原因很簡單,這是一個家天下的社會,天下最大的私來自皇帝。如果沒有這套體系,在宋以前的百姓除開那些世家大族,受到壓迫的最大來源是朝廷官府,在宋之後世家消散,百姓直面朝廷的剝削,不像之前可以依附世家豪強來躲避這些。
宋以來思想家們提倡的宗族制度,就是在提供、搭建一個小的私天下。
什麼是大家?什麼是小家?
大家代表大的剝削,小家代表小的剝削。作為窮苦百姓沒有知識,只會依靠天時耕種生活,你是相信皇帝派來的官吏,還是離你家不過幾百米遠的鄰居?
是個人都會選擇後者,皇帝的奴僕可不在乎你是誰,而鄰居至少還照顧自己的臉面。
北宋文彥博的與士大夫治天下,就是因為士大夫透過這樣的鄉村治理體系在地方獲得了支援,他們可以動員鄉村勞動力鬧事,必要情形下同官軍對抗。
朱熹的禮法制度本質上是透過這套倫理體系取得互信,比起家天下的天下私法,這套東西對於百姓而言博弈成本更低。
從博弈角度講,就是百姓覺得同朝廷博弈成本太高,而同家鄉計程車紳們博弈代價小些。
本質是互信的成本問題。
與此相搭配的是社倉(義倉)制度。朱熹在任福建崇安縣尉時首創社倉制度,由政府或鄉紳提供初始糧本,豐年時以低息(通常為20%)借貸給農民,災年則減免利息或無償賑濟。而社倉的管理則交由民間自主,社倉由鄉民推選“社首”“保正”管理,避免官府直接干預,強調“民自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