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後來她才知曉,那不過是匹尚未成年的小馬駒。

她嚇得手腳並用,拼命往後爬,只想擠回人群尋求庇護,可人群密不透風,哪有她的容身之處。幾番掙扎,她被孤零零地遺落在原地。她瞧見哥哥奮力擠過來,想要拉她,卻被層層人牆阻隔,動彈不得。

隨著大隊馬匹一字排開,人群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安靜下來。她惶然四顧,只見那匹棕色馬之後,十餘匹更為高大的駿馬昂首而立,馬上騎士腰間長刀凜冽,箭袋長弓森然。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時,一男子策馬疾馳,越過棕色馬,瞬間至她身前,右手高高揚起馬鞭,作勢便要揮下。

千鈞一髮之際,大哥終於從跪地的人群中擠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聲嘶力竭地喊道:“大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我妹妹年幼,不過是餓昏了頭,迷了方向,這才衝撞了大人。求大人饒了她吧……”

蘊兒記得真切,彼時淮鎮已有十餘日未曾落雨,地上黃土乾裂,大哥磕頭之處,塵土飛揚,須臾間,鮮血滲出,洇紅了黃土。但那人沒有住手,而是一鞭接著一鞭,哥哥背上的衣服早就破開了,她心疼至極,哭著撲上前去,亦被馬鞭抽得數下。

直至那男子手下行刑三四十鞭,大哥昏倒在地,她亦是傷痕累累,那人才收手。

全程之中,往昔那些朝她微笑、給她糖吃的叔伯嬸子們,沒有一人敢出言求饒。母親和姐姐哥哥們欲上前阻攔,卻被莊頭帶人死死按住,嘴被堵上,只能發出嗚嗚的悲聲。

彼時的她,滿心悲慼,外界的聲響都消失了,漸漸模糊。

許久之後,人群上方輕飄飄落下一句“散了”,馬隊絕塵而去,獨留她與大哥癱倒在地。

此後,她與大哥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來天,幸得莊上老村醫救治,只道他們命大,下手之人未用全力,不然定有性命之憂。

她與大哥臥病期間,累壞了母親與家中其他兄長姐妹。母親時常指著她咒罵,罵她害了大哥,斷送了大哥入選家丁的機會。

彼時莊上新來的貴人,要從青壯中挑選家丁,入選者一月二兩銀子,日後練好了,月俸還能漲。母親哭訴,大哥若未出事,定能入選,往後肖家也能出個體面人物,都怪她這丫頭片子。

實則二哥悄悄告訴她,選家丁要求嚴苛,年齡、體重、身高皆有標準。二哥自己去了,因個子不夠被刷下,大哥亦是年齡超限。反倒是隔壁趙大成了,他比大哥小兩歲,個子高挑,趙老爹為此高興得連喝幾壺酒。

她爺在莊子不過停留一月,蘊兒根本未曾得見。一年之後,莊子上又有動靜,這次是選丫鬟。適齡女孩本就不多,蘊兒因長得高些,模樣雖粗糙,底子卻不錯,被老嬤嬤相中。

此後日子,便是無盡的教導。老嬤嬤們手持戒尺,教她們女紅、識字、打算盤。如今想來,那些課業簡單,可每月都有姐妹熬不住離去,一年之後,只剩七八人。

她們被帶去見了莊子的主人,那是她第一次見賈璉,彼時的她只覺賈璉仿若天人下凡,身著華服,周身似有仙氣繚繞。因她算數出眾,被專門交予一位老賬房師傅,學打算盤的日子苦不堪言,腦子累得生疼,可每月看著手中二兩碎銀子,又滿心歡喜,那時想著哥哥娶親又少了許多負擔。

日子漸長,她算盤愈發嫻熟,經手賬目漸多,月俸從二兩一路漲到五兩、十兩、二十五兩,經手銀錢多得超乎想象。

後來得以至賈璉跟前伺候,也在那兒見到了王熙鳳,彼時二人還是一對璧人,這話還是從府裡姐姐們口中聽聞。

這般悠悠想著,馬車緩緩停下,蘊兒回過神來,忙掀開車簾。只見莊子門口,兩位兄長早已等候多時,肩頭落滿雪花,洇溼了衣衫。

二哥性子急,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