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所以,當時人也將此擬之為“氣”、“風”,又稱“風氣”、“風神”,如桓彝稱謝安“此兒風神秀徹”,王夷甫自謂“風神英俊”,《續晉陽秋》謂王彌“風神清令”,《中興書》言郄恢“風神魁梧”;而“風穎”、“風情”、“風韻”、“風姿”這類進一步細微體味審美感受的表述,也隨之流行起來。“神”之類的表述在《莊子》中作為一種哲學意義上的境界也可以找到,如《逍遙遊》中所言“神人無功”,《天下》中言“不離於精,謂是神人”,但這一時期的人物品藻中,大量地使用“神”、“韻”、“風”之類的表述來表達對人物的讚賞,就不再只是某種哲學意義上的虛幻理想,而是已經成為來自實際生活,來自人的真實生命存在的現實標準,有著一種為其時代和群體所約定的實際內涵——在人的精神氣度上的審美意識和美的標準。

魏晉“神韻”:生命意識的審美散發(5)

這就是從哲學到美學的轉折:不是哲學意義上深刻然而抽象的人的生命,而是同樣深刻然而具體的人的生命的“呈現”,是種種富有美的意味的生命活動和生命情調;不是人的精神本身,而是精神自由所散發出來的曠達瀟灑之美,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體味欣賞和追求。

庾公目中郎:“神氣融散,差如得上。”(《讚譽》)

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神氣》)

阮渾長成,風氣韻度似父。(《任誕》)

羲之高爽有風氣,不類常流也。(《賞譽》注引《文章志》)

安(謝安)弘雅有氣,風神調暢也。(《賞譽》注引《續晉陽秋》)

澄(王澄)風韻邁達,志氣不群。(《賞譽》注引《王澄別傳》)

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賢緩》)

庾公曰:“衛風韻雖不及卿諸人,傾倒處亦不近。”(《賞譽》)

愛(楊)喬之有高韻。(《品藻》)

秀……與譙國嵇康、東平呂安友善,並有拔俗之韻。(《言語》注引《向秀別傳》)

和尚天姿高朗,風韻遒邁。(《言語》注引《高坐別傳》)

彬爽氣出儕類,有雅正之韻。(《識鑑》注引《王彬別傳》)

(阮)孚風韻疏誕,少有門風。(《雅量》注引《孚別傳》)

玄韻淡泊,逸氣虛詞。(《晉書·曹毗傳》)

《世說新語》中這些審美意味濃郁的稱譽,都與後來藝術創造中“氣韻”、“神韻”之類的審美範疇有著內在的聯絡。這些雋永的對人的生命狀態的欣賞不但都有著它們本身的審美內涵,本身就是以“神韻”來審美的極好例證;而且,就它們對“神韻”作為審美範疇的形成來看,這樣的審美活動至少還在兩個方面促成了“神韻”內涵的鑄定:一是就欣賞接受來看,“神”、“韻”、“風”、“氣”等由形而見,神形契合無間,他人對此的發見並不是一種理性的分析判斷,而是聲氣相通、心靈相映的直覺,是一種一剎那間的感觸,這就把握了“神韻”作為一種審美判斷和審美標準的本質,對後世藝術創造和欣賞中所言“神韻”的特質有著深遠的影響;二是從審美風格來看,不僅“神”、“韻”、“風”等等,舉凡當時人物品藻所下的其他表述如“清”、“虛”、“朗”、“達”、“簡”、“遠”之類,都強調著精神自由之美、生命情調之美的基本風格,影響著後世風格論意義上的“神韻”。

魏晉士人嚮往的是一種自由生命。“神”、“韻”、“氣”、“風”這樣的追求,其核心是人對自我的尊重、人的自我覺醒——作為人對傳統觀念和社會習俗的尊重的對立和替代,是注重自己的內心生活和內心感覺、注重這種內心世界的暢達自如的表現。在這種價值標準的引導之下,人的心理狀態、人的神情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