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四歲的她,小小的身軀挺得筆直,眼神中透著不符合年齡的堅毅與犀利,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清脆稚嫩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傅尚書,你帶人來我府上,所為何事?”

當他的目光觸及女孩眉眼間那似曾相識的神韻時,心尖兒不禁微微一顫,可那瞬間的猶疑竟被他輕易放過。怎就沒有深思,在那早已門庭冷落、人跡罕至的安平侯府中,這個孤身而立的小女孩,會是他血脈相連的親骨肉?

時光飄遠,回到她出生那日,管家一路小跑,滿臉喜氣地來報:“老爺,夫人生下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姐,母女平安!”聲音裡滿是新生的喜悅與祝福。

彼時的他,卻在做什麼?正周旋於妾室的紅妝繡帷間,指揮著下人們張燈結綵,為一場納妾之喜忙得不亦樂乎。

渾然不知,那一日正是女兒的洗三吉時,本應闔家歡慶的時刻,卻被他的薄情與昏聵生生玷汙。

清雅香消玉殞的那日,他踏入那滿是哀傷的屋子。可為何,他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糾纏在清雅那早已失去血色的面龐上。

大夫稟告清雅已去世,他轉身離開時毫無留戀,彷彿被什麼蠱惑了心智,竟沒有分出一絲餘光,去看一眼那個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剛剛滿月的小可憐。

那個脆弱的小生命,初來人間,最是需要父親的呵護與疼愛,而他卻在不經意間錯過了她最初的模樣。殘忍地將她棄於冰冷的角落,任由那份血緣親情在忽視中悄然流逝。

念及這些,悔恨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而如今,面對女兒的決絕與清醒,他感到深深的無力與絕望,雙腿好似被千萬斤重石死死壓住,每挪動一步,都像是要從靈魂深處撕扯下一塊血肉。

他的身軀顫抖著,心被痛苦啃噬得千瘡百孔。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多麼的愚蠢、自私和絕情。

那些被他親手錯失的親情,那些被他冷漠對待的過往,如今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凌遲著他的良知。

他站在那裡,彷彿被命運的巨手牢牢釘住,再也沒有勇氣和力量向前邁出哪怕半步,只能任由悔恨的潮水將自己徹底淹沒,在這痛苦的漩渦中,無盡地沉淪、沉淪……

王氏不停的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站在一旁,靜靜聽完瀾悅這一番話,只覺心內五味雜陳。想起自己丟失的兒子,還有此腹中的孩子,四歲以後會是什麼模樣。她望向那小小的身影,眼中有驚愕,更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未曾料到,一個年僅四歲的孩童,竟能說出這般深沉而通透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如重錘,狠狠敲在她的心坎上。

再看向傅辛桂,只見他面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顯然也被自己女兒的話深深刺痛。王氏心中湧起一絲快意,可這快意之後,卻是更深的悲哀。

為這尚書府的破碎,為這無法挽回的局面,更為自己在這深宅大院中逐漸迷失的心性。

她知道,從今往後,這府中的日子怕是再難平靜,這一番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激起的漣漪將久久不散,時刻提醒著眾人曾經犯下的過錯與失去的珍貴。

此刻的瀾悅未曾察覺自己的一番言語宛如巨石投湖,在眾人心中激起千層浪,令聽者無不為之震撼動容。

她亦無從知曉,自己那個所謂的父親在那一瞬間遭受了怎樣的靈魂衝擊,此後的漫長歲月裡,都將被悔恨的陰霾緊緊籠罩,在痛苦的深淵中苦苦掙扎。

她抬起頭,看著院中眾人笑了笑:“這只是初步的草圖,我還想在學堂周圍種上許多花草樹木,讓孩子們能在優美的環境中學習。還要建一個大大的操場,讓他們可以盡情玩耍、鍛鍊身體。”

說罷,她又低下頭,繼續完善著草圖,心中已然勾勒出一幅孩子們在學堂